金校长看到这情形更加愤怒了,他用颤抖着一手指着姜长生,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字:你,你,你……
姜长生被一连串的你吸引了注意力,把视线转向满腔怒火的金校长,满脸茫然地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接着双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病床上,姜长生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和正在呼呼啦啦地转着的几个老式吊扇。浮上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我这是在哪里?对了,我昏倒了,应该是在医院;第二个念头是:石头怎么样了?不会死了吧?第三个念头是:艹,老子不会又杀人了吧?要不要跑路啊?想到这里,一个激灵猛的坐了起来。紧接着一阵眩晕袭来,刚醒来不到五分钟的姜长生,又以比起身更快地速度倒了下来,连手上针头都被扯了下来,流出殷红的鲜血。
等姜长生再次恢复意识,发现床边以及站满了人,一个护工正在清理姜长生流到地上的血液,其他的有金校长,政教处的区主任,市福利院的石院长,还有几个医院里的领导和大夫。
“金校长,石头他……”
“小姜,莫石头同学已经没事了。你别急着说话,先让大夫好好给你检查一下。”说完,金校长就不再说话,而是面无表情的站在窗边,说着往后推了推,好让开地方给那几个医生和护士过来检查。
忙活了半天,医生和护士才退了出去,临了在金校长耳边说了几句话,很轻,姜长生伸长了耳朵都未有听到,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好,小姜,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跟医生和护士说,我会打招呼的。”说吧,不等姜长生有反应就率先离开了,仿佛晚走一步,姜长生这小子就会跳起来把他也给勒死似的。
只留下憋了一肚子话的姜长生,在病床上不知道怎么办好。
接下来几天姜长生都这样躺在床上,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望着天花板和那个老式吊扇发呆。许多人和事都不停地出现又消失,没有思考,也没有感叹,只是出现,经过,然后消失,犹如在看一部黑白的默片。一下子仿佛丧失思考的能力,以及失去了对所有事情的兴趣,一如木偶。
因为,姜长生很清楚,这事最好的结果是永远地失去了继续做老师的资格!毕竟,有个学生差点被自己活活勒死,无论从审美角度来考虑,他们都没有放过自己的理由,而仅仅是开除的话,已经算是对自己最大的照顾了。
就这样度过了三天,姜长生未曾讲过一句话,因为他知道,此时讲什么都没有用,都不会改变早已注定的结局。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把自己当成一个木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好养足精神,以应对接下来令人不安的明天。
姜长生醒来的第四天,接到了金校长的电话,让他快点办好出院手续,立刻到校长办公室一趟,连句慰问都不曾有,只是一味的在催促。
很明显,宣判的时候到了。
当收拾好一切,姜长生以最快速度赶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刚举起手想敲门,却又把手放了下来,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了眼熟悉的校园,看了眼这个自己呆了五年的地方,依然那么美好,但是这份美好恐怕很快就与自己永别了,就在自己走进这扇门之后。
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依然熟悉的空气,姜长生就又转过身来,在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随着一声低沉的请进,姜长生走了进去。
“坐吧!”金校长头也没抬,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桌上的文件,仿佛上面有朵花,令他不忍移开自己的视线。
“……”
早就摸清金校长套路的姜长生,毫不在意地坐在会客沙发上,顺手还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大口地咬了下去,仿佛咬的不是苹果,而是金校长那秃了大半的脑袋。
听到咬苹果的咔嚓声,金校长抬起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一丝愠色浮上面来,转念一想,又现出一抹了然地神色。苦笑一声,拿起文件起身走到会客区,就在姜长生的旁边坐了下来。
“你看看这个。”
姜长生没有回话,只是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接过文件看了起来。
确切的说,这不是什么文件而是医院开具的一份诊断书,一份狂躁抑郁症的诊断书。而被诊断者正是正在啃苹果的姜长生。
薄薄几页纸很快就看完了,姜长生给折了起来,塞进自己的裤兜,还在外面,随手拍了拍。把刚吃了一半的苹果扔进垃圾桶,之后就不发一语地看着金校长。他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金校长被姜长生看得心里发毛,“你……恐怕暂时不能继续留在学校里了,你知道…这次的事情……”
“好了,我知道了校长,不就是开除我嘛,我能理解。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记得替我跟莫石头同学说声对不起,就说老师不是故意的!”不客气地打断了校长的话,因为这些都是虚的,他只要知道自己被开除了了,就够了,至于安慰的话,说得再多都是废话。
说罢,姜长生站起身来,给金校长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就当感谢他当年把自己招进来以及五年来对自己的照顾了。然后,姜长生像逃一样离开了校长办公室,连门都忘了关上。
因为,他怕再多停一刻都会不争气的流下泪来,会忍不住去求金校长。
站在马路对面的姜长生,又回头看了下学校,然后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接着剧烈的咳了起来,咳到蹲了下去,咳到坐在地上,咳到流出泪来,咳到哭出声音,咳到嚎啕大哭……
终于哭累了,姜长生挣扎着站起来,抹了把脸,一边打着嗝一边挥手拦了辆的士,就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打开门,几天没有人住的房间已经落满了灰尘,被风一吹,便扬了起来,刺激地姜长生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泪,又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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