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

2016-04-30 作者: 吴继尧
第一章 三

机舱内。

护卫队员换上毛领皮夹克,戴上航空帽,身背伞包和武器装备,紧张而有条不紊地做好了跳伞前的准备。要回国了,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亢奋。他们静静地坐成一排,用目光相互探望,揣摩彼此内心深处的想法。平时在营地的空闲时间,他们就是一群善于自嘲、调侃、快乐的单身汉,但此时,在踏上征程的时刻,谁也不想破坏了这种紧张神圣的氛围。

“中国同志们,兄弟们,”上校塔利斯杰夫手拉防护网,用半生不熟的汉语看着大家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很艰巨,空降点,距离陕北苏区,还有几千公里的敌占区,需要穿越,虽然,有当地游击武装接应,有****地下党的帮助,但我们毕竟,势单力孤,事先拟定的行动预案,尽管有,应对突发事件的办法,但是敌后情况多变,我们要做好随时,可能牺牲的准备。”他扫视大家,“现在,想要活命的,脱下装备,可以跳下去了。”

队员们呵呵笑起来。这个被护送的苏军上校,没有长官架子,幽默调节了气氛,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尽管他的汉语说得不是很流利,但大家能明白他所表达的意思。

郑凯力笑着说:“教授跟大家开个国际玩笑,让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与我们一路同行!”。

无论年龄还是学识,塔利斯杰夫无疑是队员们敬佩的老师。

“上校同志,我们一定全力保证您的安全,将您护送到延安。”护卫队长郑凯力信心十足地说,“一路上,您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会着重考虑的。”他一边逐个检查队员的伞包,一边笑着说。

“哈拉烁。”上校伸出大拇子。起身颠了颠身上的负重,走过去逐个拍着每个人的肩头,“同志们,我知道,你们都是东北抗联,老战士,在教导旅接受过,严格的,特种训练,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我相信你们。”他转过身叉开双腿,举起拳头,“我希望,大家到了,延安,能成为炮兵学校,第一批学员。”

大家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没人接茬。

“炮兵,是战场清道夫,没有炮兵,步兵战术再好,也有攻不下的堡垒,伤亡一定很大。”塔利斯杰夫授课般循循善诱,“我们的喀秋莎,射程远威力大,敌人地面阵地不管多坚固,一个基数火力覆盖,步兵上去,都骂着回来:一支好枪都没捡到。”他拍着肩上的冲锋枪笑着说。

队员们也笑了,他们在苏德战场上亲眼见识过喀秋莎猛烈的炮火。对于这位火炮专家,他们是信服的,行前首长交代任务时做过介绍,他是伏龙芝军事学院的资深教授。

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在世界各**事院校排行前三强。塔利斯杰夫是这个学院,集火炮设计与应用方面的科学家,从军二十多年来,多次参与火炮攻坚战,摧毁德军众多坚固堡垒和纵深防线,深得苏军官兵的褒奖,称他为战神。1939年9月,******同志在延安因堕马右臂粉碎性骨折,来苏联治疗期间,观摩了伏龙芝军事学院合同战术系,步炮协同作战演习,被他们精准迅猛的火炮运用战术所折服。得知这些参演的士官生,是由教官塔利斯杰夫培养出来的,******旋即向共产国际总书记季米特洛夫提出请求,请塔利斯杰夫去延安办炮校,为中华苏维埃培养更多的战神。半年后,******伤愈回延安,希望带塔利斯杰夫同行,因其他原因而未达成所愿。

回到延安的******,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和朱德,两人想法一致:无论如何也要把塔利斯杰夫请到延安来。

“怎么,你们不喜欢炮兵吗?我教的可是世界一流的大炮。”塔利斯杰夫一脸疑惑地望着大家。

“上校同志,我们88旅特战队,基本不参与大兵团正面作战,所以,打炮嘛,我们几乎没有这种机会。”机枪手鲁达飞笑着说。

上校狡黠地伸出食指,说:“当,你们深入敌后,去A点捣毁敌人坚固的军事设施,因为它,是我军前进路上的最大障碍,可是,你们无法抵近目标爆破,呼叫炮火支援鞭长莫及,怎么办?”他严肃地盯着大家。

众人面面相觑,全无答案,又把目光投向上校。

“特战队员们,去B点夺取敌人的大炮,扫清障碍!”他大手一挥,“你们说,不会用大炮,会有多少战士牺牲在那里?”上校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乜斜着大家。

队员们钦佩地点点头,一齐把大拇指伸向上校,异口同声:“哈拉烁!”

“那你们现在就,报名吧。”上校高兴地说。

“我第一个,上尉郑凯力,黑龙江人。”队长精神抖擞,举起右手。

“我,中尉庄世贵,河北人。”精明强干,挺着胸脯。

“少尉鲁达飞,山东人。”粗门大嗓,语音厚重,那样貌,可能和鲁智深同宗,他把机枪举在胸前一?,哗啦一声。

“少尉刑力士,安徽人。”声音洪亮,笑着看了一眼鲁达飞。

“少尉梁东山,山东人。”干脆利落,口音也重。

“少尉恽长江,黑龙江人。”精力充沛,信心满满。

“少尉褚守业,黑龙江人。”声音含着笑意,有些兴奋。

梁东山奇怪地问塔利斯杰夫:“上校同志,你怎么不用本本记上啊?”

塔利斯杰夫说:“把你们名字写在纸上,不安全。我记在心里,你们已经是我在中国的开门弟子了。”塔利斯杰夫眉头一扬,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褚守业问:“上校同志,上飞机前咱都没说过话,这会儿,就记得俺们名字啦?”

塔利斯杰夫毫不含糊,开始拍肩膀点名,一路走过去,以证实自己的记忆力,“少尉褚守业,黑龙江人。少尉恽长江,黑龙江人。少尉梁东山,山东人。少尉刑力士,安徽人。中尉庄世贵,河北人。上尉郑凯力,黑龙江人。”他得意地盯着大家,“有错的吗?”

“木有上校。”梁东山佩服地说,“你们苏联人记名字的本事就是大,俺到现在还记不住你的全名呢。”这个黑瘦的山东人,虽说年龄不算大,却也是皱纹深深,一脸沧桑。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突兀的白多黑少的大眼睛(憨豆式)

“俺,俺的,全名:特罗日涅夫·卡巴洛维奇·塔利斯杰夫。”上校的汉语说的不是很好,但领悟能力很强。

“俺的个娘哎,记不住记不住。”梁东山摇着脑袋,两只眼睛在眼眶中悠荡起来。

“没正形。”恽长江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褚守业说:“他这双鬼眼让人做恶梦,晚上起夜后脖颈子冒凉风。”

“还说呢,刚到苏联那暂,我都让他吓出夜岗综合症了,黑灯瞎火的听见他阴森的笑,我就两腿发软拉拉尿。”恽长江不满地瞥了梁东山一眼。

“谁让你迷信来着。”褚守业笑着说,“那回我在林子里撒尿,他在树后面吓我,让我嗤了他一脸。”

众人都在小声交谈着,全无生死之虞,似乎在集体出游。

塔利斯杰夫靠在机舱里,心满意足地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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