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朽木开穿了云程的身份,也不见得云程有多慌张,他风轻云淡的站着,好像朽木能知道是理所当然的,理智到可怕,完全不像是一个需要从朽木口中得到事情的人,冷静的让人佩服不已。
他上前免了朽木的拱手作揖,面色无常,可也不是作为昭衡帝那般傲视,是对一个前辈该有的谦卑,就像对待帝师沈言寂一般。“前辈这番就是折煞我了,在宫外,在江湖,我也不过普通人。”
“到是一个谦卑的皇帝,是你云氏一族的骄傲。”朽木也不再扭扭捏捏,惺惺作态,丝毫不和云程客气,也不讲究客随主便的礼仪,一人上前,随意坐着。
其人动作轻快,举止随意洒脱,倒不像一个顽固的老头。
“也不多说废话了,我知道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朽木完全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爽快的不得了,四处瞅着这几人的反应,带上几分调侃,“那个女娃娃呢?人要到齐不是么?”
显然,这是在说牧沅赤,按理来说,朽木对牧沅赤应该是并不熟捻,甚至没说上个半句话,如今这朽木却说起了牧沅赤,人要到齐,到齐的又到底该是那些人呢?
牧沅清扯颜而笑,谦卑有礼,这大概是牧沅清最有礼貌,且心甘情愿的时候,他相貌雌雄莫辩,可这声音的磁性却是毫不含糊,“不知道前辈所说的到齐,是哪些人的到齐?在下愚昧,还望前辈指点。”
朽木饶有兴趣的看向牧沅清,虽是随意坐着,可背脊却挺直,完全不像是一个老人该有的硬朗,他眸色渐渐沉下来,眼珠不像那董宏宇老了该有的浑浊,反而像个年轻人的眼眸,精神,深邃,年轻。
目光灼灼,一字一顿,“被诅咒的人,被折磨的人。”
稍作停顿,将整个气氛都变的严肃起来,而后又是莞尔一笑,将一瞬间的严肃打破,恢复了平和,像是方才只是一句笑语,“这般说道,你们可明白?我可是解释了啊,别说我框你们。”
“红衣煮茶,片刻功夫便会过来了。”云程恰到时机的接话,也不让冷场下来,既然这朽木一语道破隔阂,他们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是敌是友谁知道呢?见机行事就可,更何况,这世上只有永久的利益,没有永久的敌人。
云礼贤想来听不懂事情的弯弯道道,也不勉强自己,也是悠闲自在的坐下,专心致志的擦拭起后土长剑,留着云程和牧沅清二人唱双簧。
牧沅清见着云礼贤的动作,也不阻碍,瞟上一眼,继而说道,“看来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了,那不知老先生可否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呢?”
云程和牧沅清配合的很好,一个人活跃氛围试探的循循渐诱,一个人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吗?
“你们当真是执着啊!也许忙上一场,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呢?”朽木似无奈,似叹息,带着几分沧海桑田的久远。
看过了无数风花雪月,体验了尘世的爱恨情仇,经历了悲哀的生离死别,所有的情感全部暗淡下来,沉浸下来,就像整个心都对命运妥协。
牧沅清毫不犹豫的接上一句,条件反射的回答,连大脑都没有经过,不含任何阴谋阳谋的揣测,“老先生也执着不是吗?”
朽木微微怔然,不由苦笑,若不是执着,又怎么会跟着他们过来,若是当真放得下,又怎么不会躲得远远的,不插手任何事情,终归只是因为,还没有放弃,还带着侥幸。
“你这小娃娃还真是厉害。”朽木哭笑不得的赞叹牧沅清,看着默不作声的云程,想着自己似乎演技太差了,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被这几个年轻人给堪透了。
这时牧沅赤也是奉茶而来,心情大概被平复下来了,或许说是被压抑下来,言笑晏晏,不留任何悲哀的蛛丝马迹,与往常无他样。
眼角眉梢带着几分笑意,给朽木送上一杯好茶,“老先生,请。”
说罢站在云程身边,默不作声,可妖异的眼眸里,明显写着,洗耳恭听。
朽木深叹一口气,轻吹茶杯水面,惊起涟漪,青色的茶叶漂浮在水面,因为外力的作用而开始荡漾。
他年轻的眼眸沉了几分,“你们可知道南疆的禁区?”
南疆的禁区,作为启黎的皇帝都是闻所未闻,更何况是牧沅赤和牧沅清这个外来人了,三人皆是茫然,眉目都有些蹙起。
只见朽木像是恍然大悟的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头,“还真是老糊涂了,你们怎么会知道南疆的禁区呢?”
“南疆虽是启黎的国土,但,南疆有自己的皇室,向启黎称臣,每年朝贡,可南疆的管理却由南疆皇室自己管理。”这是作为启黎皇帝知道的,也是整个天下人明白的,可以说南疆是自治区吧!
云程作为启黎的皇帝,自然知道的不止是天下人众所周知的,其中隐秘也是知道的,毕竟琅门不是摆设作用,他思量片刻,缓缓而道,“听闻南疆皇室历代守着祖先的一处秘境,被选出来作为守秘境的都是皇家正统血脉,继承南疆管理的人成为祭师,而守护秘境的就是祭师的同胞妹妹,成为圣女。”
“没错,看来你这个皇帝得到了四大影卫的认同,连南疆秘史都知道。”朽木现在是欣慰的赞叹,他似乎知道的很多,连着云氏一族,只有皇帝知道的秘密,他都一清二楚。
要知道,启黎的皇位,并不是他坐上了他就是,不仅仅要先皇的认同,还要四大影卫的认同,四大影卫的人才出自于绝天谷,可他们又是独立的存在,他们拥有斩杀昏庸之君的权利,他们可以扶持他们认为合格的君王,如此就保证了启黎皇位不被心机叵测之人盗取。
这也是启黎为何在云氏一族手中屹立不倒七百年,云氏祖先建立王朝的时候,分为掌管朝堂的明皇,而绝天谷谷主就是掌管武林江湖的暗皇,再就是建立四大影卫机构,听命于明皇,却也监督着明皇以及暗皇。
云程对于朽木的赞叹丝毫不为之所动,理智冷静的看着朽木,等待他接下来的话,作为启黎的明皇,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朽木撇了撇嘴,这云氏一族的明皇都是个严肃正经模样,三百多年了也不见有什么改变,如今的明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气势逼人的厉害。“圣女守着的秘境就是禁区,就是诅咒起源之地。”
“你们可信有神的存在?”朽木突兀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这话,却说得严肃至极,让整个气氛都沉默下来,神乐说过的故事里,陌路是守神门的人,甚至在陌路用血肉与灵魂的诅咒后,出来提点花开的也是神。
长生不老,这也是神话才有的,但在凡世间真真切切的出现了,就算不信鬼神之说,可也不得不信。
朽木见着他们的沉默,自然也是知道他们不得不信,嘴角扬起嘲讽,“对的,就是神,人怎么斗得过神呢?陌路是神,不,是守神门的半神。”
“用血肉和灵魂的诅咒,都说一命换一命,那么解除诅咒的,也就是血祭,用血肉和灵魂来解除这折磨了五百年的诅咒。”朽木没有隐瞒,不怒不笑,不悲不喜的说出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神话,对的,神话。
想要解除这场诅咒,本抱着侥幸,如今听了朽木的话,才知道,往前走就是死路一条。
牧沅赤和牧沅清心中皆是恐惧,甚至可以说在退缩,也许他们不该爱上人,也许他们就该孤单的度过千千万万年,知道海枯石烂,知道天地俱灭。
“老先生,你进过禁区?你所爱的人成了祭品?那为何你无事?”云程捏了捏牧沅赤的手指,压制了她心中的惶恐,理智冷静的提出问题一针见血。
朽木一怔,三百多年前的事了,想忘也忘不掉的场景,被云程轻而易举的提出来,暴露在阳光下,“禁区,对,我和她,一起进去的,跟着花开设下的局,一步步往里面走,先是四块令牌,然后是杀了当时的圣女,到了禁区,听花开讲了那故事,然后是眉弯视死如归的跳进祭坛。”
“为什么,不是说血祭就可以了吗?”牧沅赤并不冷静,着分明是白白的送命,为何没有任何反应呢?诅咒依然存在。
这是让众人不解的,可没人知道原因,而花开依然像疯了一样寻找着下一个祭品。
朽木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当时眉弯和他好生生的在一起,怎么就像着了魔一样,义无反顾的往祭坛里跳下去,然后什么都没有了,祭坛就像一个关闭了的空间,他惊恐的想要跟着进去的时候,发现那个祭坛,已经正常了,什么人也进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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