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夏天天黑得总是比其他季节都晚，眼下已戌时二刻，天空才有渐暗的意思，浮动的云朵才肯稍微变了点颜色，露出些含羞带俏的红。

四儿带着几个丫鬟给园内各处上灯，顺便抽空朝畅音阁里看了一眼。一楼普座只零星坐着几个看客，二楼包厢里更是空无一人。

见到如此惨淡的光景，小棠春的伶人们还没有反应，四儿倒先慌了神。他一溜烟儿跑到后台，急得围着洛离团团转。洛离的戏没人听，他会比洛离更加沮丧难过。

洛离放下化妆用的毛笔，轻笑着说：“别转了，晃得我头晕。”

四儿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跺着脚道：“姑娘，还有二刻钟就要开锣了，到现在可还没有几个人来呢！”

洛离似是并不在意，她的目光落向空处，思绪却已飘远，过了半晌道出一句“且看着吧。”便转过身继续对着铜镜化妆，不再说话了。

小棠春开张得十分突然，事前没有透出一点风声，今天晚上能有几个人来捧场已经是托了几个月前洛离踢三大戏班馆的福了，有如此结果她并不意外，反倒觉得合情合理。而且她也丝毫不在意，不管是去踢馆，还是开小棠春，她只希望引起那人的注意，让他知道她在这里，仅此而已。

“姑娘。”洛离的贴身丫鬟曲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唐海唐大人来了。”

洛离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却仍是不疾不徐地道：“你将唐大人引到包厢里去便是，如此慌张作甚。”

曲儿和四儿面面相觑半晌，四儿才猛然反应过来，陵城的知府大人还被晾在那里，这才一把拉过曲儿朝前面跑去。知府大人来了，可得好好招呼才是。

洛离的目光顺着四儿二人离开的方向看去，脸上已无半点笑容，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轻叹一声，“你终究不忍心放着我不管的。”

哐，锣鼓一响，《盗仙草》终于要上演了。

戏台上薄雾乍起，一株花开得正好的海棠树在雾间若隐若现。

“叽叽喳喳。”一只黄鹂鸟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戏台正前方的海棠枝上。“小黄鹂我不是凡鸟，修炼五百年，我已知人间情谊。”台前不见洛离的身影，但闻她婉转如黄鹂鸣叫般清丽的嗓音。

“若问我为何不去仙山闭关，只因害怕他日难相见，郎君啊，你可知我心。”

薄雾散去，一作小生打扮的半大少年缓步而出，绕到了海棠树下，“咿呀，师父教我唱念做打，日日练习不松懈，样样技艺需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