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就是你

我如果足够有骨气的话一定会从他身上跳下来，然后义正言辞的拒绝他这个明显带着耍流氓意图的要求，但是在我睁开眼看了一下悬空的地面后所有的勇气都被吓的从我体内脱离，我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我如果不同意你是不是就要把我扔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顾北初就笑了出来，然后抱着我走向座椅的位置才说道：“怎么会呢？我不会这么卑鄙的，我要是这么做了的话下次再想带你出来估计就难了。”

顾北初说这些话时有些落寞，尽管索道上的金色霓虹照亮了车厢也照亮了他的脸，那些曾经的阴霾却不能尽数驱散，我不怀疑他现在的真心，只是不能接受。

我沉默的看着车厢外不答话，顾北初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想我的意志也有一部分被这寒冷驱散了，所以乖顺的任由他抱着，这一刻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了这个车厢，也只剩下了车厢里的我和他。

结束了美国的行程之后广告的拍摄便转回到了平城，广告的拍摄周期并不长，但最终艾伦还是给我推掉了广告曲，虽然在他看来有些可惜，但我开不了口唱歌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看着把车停靠在我保姆车前的顾北初我有些诧异，他正斜靠在车身上低着头想着什么所以并没有发现我，自从上次从美国回来后我们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见面，我忙着广告的拍摄，他自然是要忙着他的事业。

落后我一些的艾伦在看到顾北初之后立马热络的上前打起招呼，这个艾伦一向是个有些眼高于顶的人，所以但凡他看的上眼的人都有过人之处，所以他似乎很有些看不上我。

这么繁忙的时候突然就来了半天的假期，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这半天的假期是艾伦特意给的，但是这个假期不能做其他的用处，我要跟着顾北初去看望顾明和许绾，坐在顾北初副驾驶上的我总有一种被艾伦给卖了的感觉。

转弯的地方顾北初熟练的打着方向盘：“艾伦都跟我说了，广告曲唱不了是吗？”

侧首看了他一眼我点了点头：“嗯。”

我想关于我为什么无法唱歌这件事几乎不会再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了，苏云禾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清楚我的过往又结合了我现在的情况猜测出来的，所以顾北初肯定也不会知道。

“对不起。”

有些诧异，我问道：“对不起什么？”

转头看向我，顾北初的眼神很真挚，笑容有些苦涩：“原因我都知道。”

不知道下面该怎么接话，虽然现在和顾北初的相处似乎比从前和缓了许多，但是总会有说来就来的尴尬，就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以前上学时学过一首诗，一向语文不好的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诗人会写近乡情更怯这样的句子，直到我也面临了跟他一样的处境，有了跟他一样的心情才发觉这句诗原来这样贴切。

因为是邻居所以卫家顾家以及苏家的房子都处在相邻的位置，虽说是要带我来见顾明，顾北初却先把车停在了卫家庭院前，而我居然有些不敢下车。

顾北初打开车门后很有耐心的等在我身边，没有催促只是等着，好一会儿的时间我才算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抬脚下了车。

曾在平城呼风唤雨的卫家唯一保留下来的也就只有卫家大宅了，百利财团消弭之后所有资产都被捐献了出去，而唯有这栋房子我没舍得，这里是我从小到大回忆最多的地方，也是我最不舍的地方。

因为是冬天庭院里只剩下一些冬季观赏植物还是绿色，其他都已进入了冬季的凋零期，草坪上只剩下一片枯黄，但是整个庭院却很干净，植物也没有疯长的不像样子，应该经常有人打扫和修剪。

左边距离比较近的是顾家，右边稍微远一些的是苏家，所有和小时候有关的记忆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这里展开，有好的也有坏的，但是被记住的大部分都还算是美好的，当然这是因为记忆被大脑进行了美化。

“进去看看吧！这里每周会有人来打扫两次，很干净。”见我有些迟疑顾北初不再给我拒绝的机会，自然的牵起我的手就拉着我往里走去。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所有的回忆都排山倒海的向我席卷来，里面的装饰和从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无论是客厅茶几上摆放着的那套爷爷用惯了的青瓷茶具，还是墙面上挂着的那副《富春山居图》，就连立柜上的照片都还是我从前的样子。

仿佛又看到了爷爷坐在摇椅上睡午觉的模样，被我吵醒后不满的抱怨我的样子还清晰的刻在脑海里，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顺着楼梯我走向二楼自己的卧室，这一次顾北初没有再跟在我身后，走在和从前无一丝一毫不同的地方更让我对物是人非这个词深有体会，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只是人而已。

伸手推开的不仅仅只是卧室的门，还有有关从前卫凉夕的一切都再度出现在眼前，高傲自负，嚣张跋扈，总是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样子似乎还停留在这里。

“你在犹豫什么呢？你不是最想要顾北初的，现在只要你伸手就可以把他抓住。”

看着眼前出现的从前的卫凉夕我紧张的摇头：“不，我不想要他了，现在的我过的很好，我有喜欢的人。”

眼前这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些轻蔑的笑：“骗谁呢？卫凉夕，你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的确喜欢寻欢，但你更想要顾北初，你只不过是怕了，只不过变成了胆小鬼而已。”

“我是凉夕，你是卫凉夕，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我喜欢，不，我爱的是寻欢，我爱他，作为凉夕的我爱着他，想要顾北初的是你卫凉夕，但是你已经死了，作为卫凉夕的你已经死了。”

“你还活着，我怎么会死？你以为把我压制在内心最深处我就没办法了吗？我说过，我就是你，这个世上你在想什么只有我一清二楚，你永远都无法骗过我。”

眼前这张脸的确是我，那我是谁？耳边是她嘲讽的笑声，我觉得头突然就疼了起来，闭着眼堵住了耳朵却还是能听到，就连逃离的方向都找不到。

“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北初的声音像是对我抛出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转身就看到站在楼梯通道前的他，基本上和从前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现在他会对我露出这种关心的表情，而不是像从前一样是不愿意掩饰的厌恶。

我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有走进卧室，伸手将门关上后我朝着楼梯走去：“走吧，你不是说顾伯伯想要见我吗？”

顾北初有些欲言又止，或许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进去，可他终究没问，他是个体贴的人，更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所以只是无声的陪着我离开了这里。

看着眼前站着的一对夫妻我礼貌但有有些疏离的点头喊道：“顾伯伯，顾伯母，好久不见了，您二位身体还好吗？”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或许就进入了快速老去的时间段，所以时隔三年后再见到顾明和许绾，顾明给我的感觉足足老了六七岁，虽然英气依旧，两边的鬓角却已经开始变白。

相比起我的平静，顾明就显得有些过于激动起来，两只眼圈都有些泛红，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还是叫爸爸吧！我听惯了你这么喊我。”

顾明一直是我心中一个不一样的存在，明明是差不多的关系，但是顾明在我心中比苏云禾的父亲苏景文要亲切，当然这不是说苏景文对我不好，相反苏景文很纵容我，但是顾明却总是能像父亲一样让我觉得想要依靠。

我低头沉默着没有开口，现在我有什么立场去喊这么称呼他呢？也许是看出了我的为难，许绾过来将我抱进了怀里小声啜泣起来：“在外面吃苦了吧？从小就金贵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让我看看，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我勉强笑了一下，对于许绾这样的接近有些不大适应，相比起顾明对我的疼爱，此前许绾也就只能说得过去，至于她说的我瘦其实也并不是比以前瘦很多，只是年龄大一些肯定不像从前看上去那么水嫩。

也许是过去的我太爱顾北初，所以婚后两年种种不如意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他的父母，我总是说我们过的很好，他对我很好，好还是不好只有关起门来的我自己知道。

一直到顾北初没有出席爷爷的葬礼时顾明才发现那些好似乎都是假的，但是还没有给他做些什么的时间我们就办理了离婚，从医院出院时我没有通知任何人，至于英叔说的顾明一度要和顾北初脱离父子关系这件事我也没有去求证过真假。

卫家还是那个卫家，不同的是人，顾家也还是那个顾家，不同的还是人，所以世界上最善变的终究还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