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家里一直都有佣人，但是许绾还是习惯了家里有客人时亲自准备餐点，眼下顾北初也少见的去帮忙打下手，留我在客厅陪顾明聊天。
相比起再次见到我有些激动的顾明，我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冷淡，没有什么感慨也没有热泪盈眶，除了那句好久不见我表现的完全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一样。
“能看到你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我也总算是少了一些罪恶感，对你父亲，对你母亲，也对老爷子总算有个交代。”
看着眼前有些双鬓斑白的顾明，我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他已经是个老人了，我笑着说道：“虽然一开始会觉得辛苦一些，但是这几年也学会了很多，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世上生活下去是从前的我想也不敢想的事，好像从一出生命运就被定格了，念书，长大，继承事业，结婚生子，以前从来不知道生活还可以这样进行。”
顾明脸上并没有什么欣慰的表情，似乎对于我说的还不错的话产生了怀疑，有些落寞的从身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了我，看清巧克力的牌子眼眶突然就有些湿润了起来，这是从前我最爱吃的巧克力，但是国内没有卖，顾明因为经常出差的原因所以总能经常给我这种巧克力吃，他是如此的疼爱我。
“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要学会一个人独立会比普通的孩子难上很多倍，即使你现在告诉我你过的很好我也没法相信，说到底是北初对不起你，是顾家对不起你。”
关于对得起还是对不起这个问题我其实不愿意去多说些什么，总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也许是我年轻的原因所以比较容易释怀，但顾明明显还是沉浸在自己的自责之中，除了用事实向他证明我的确很好之外，一切的语言都显得有些乏善可陈。
顾晓回来的时候是晚饭前，看到我时没有任何讶异的模样，显然她是知道我要来的，无论什么场合下她总能笑的很大方，表现的也很得体，不会显得冰冷，也不会过于热情，这个度总能被掌控的很好。
“今天因为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不然我大可以给自己放半天假，好在现在还能跟你一起吃晚餐。”
许绾的手艺很好，所以小时候我和苏云禾经常会来顾家蹭饭吃，那时候一桌围着四个小孩子的样子现在还在脑中，除了顾晓会安静的吃饭之外，我和苏云禾以及顾北初总是要争要吵，一顿饭下来总是很热闹。
虽然古人说过食不言寝不语这样的至理名言，但是如果一起吃饭的人都闭口不言的话估计尴尬的气氛也会影响的食欲，所以顾家没有这个规矩，卫家是从我会说话后这个规矩就等于被废除了。
顾明示意帮佣阿姨将我以前爱吃的菜放到我面前后才说道：“现在既然回来了，要不就搬回来住吧！至于艺人那个工作也不要做了，常年奔波也很辛苦。”
当然很辛苦，但是这些话我不能说，所以只能换另一种说法：“还好，我倒是逐渐适应了，虽然不是学这些东西的，但是还能承受。”
“反正不是签的那个什么千度娱乐公司吗？前些日子苏润已经收购了千度，回头让顾晓跟云禾说一声就是，这么辛苦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顾明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就去看顾晓的表情，果然在听到苏云禾的名字时本来还算明艳的表情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像我当初隐瞒着我和顾北初关系并不融洽一样，顾晓也在竭尽所能的隐瞒着她的不幸。
表情黯淡下来的不只有顾晓一个人，顾北初沉吟了一下才开口：“爸，凉夕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就这么在家里陪着你们吧？她也算喜欢艺人这个职业，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就让她做自己高兴的事情就是，再说顾晓和云禾也会照顾她的。”
顾明虽然没再说些什么反对的话，但是看表情也不像是赞成，不过好在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他和许绾可能不知道就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这几个孩子现在究竟陷入了怎样不幸又纠结的局面之中。
顾晓是跟我和顾北初一起离开顾家的，她说要回苏家那边去看一下苏景文和闵芝兰，其实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太不重视的话我也很想去看望一下他们。
从暖烘烘的房子里出来难免觉得有些冷，顾晓习惯性的伸手帮我整理着衣服的扣子，就像小时候那样，在同岁的三人中我年龄最小，顾晓又总是习惯了照顾我，这种习惯一直维持了很多年，只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习惯。
“我已经递了申请，要调往千度工作。”没有看我，顾晓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只是普通的聊天没有任何深意。
盯着她低垂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在确定读不懂眼里任何情绪之后我才谈了口气：“为什么？你现在不是在苏润工作吗？跟我不同，你在公司管理经营上一直都很有天赋的。”
无奈的笑了笑：“苏云禾说我是想借着在你身边的机会接近他，在我自己看来我是想要尽力弥补过去对你犯下的错，其实我自己也有些混乱，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很想要到你身边去。”
“……”沉默着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我转头不再看顾晓的脸。
“除了对不起，我能对你说的就只剩下谢谢了，在我做了那样的事之后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在我的父亲，母亲和兄长眼中我依然是那个乖巧善良的女儿，这个世上只有你知道其实我不善良，如果，如果当初心里不存那样的恶念，也许今天会有一个小家伙姑姑，姑姑的喊着我。”
“别说了，都过去了，如果不扔下过去的包袱的话，一辈子都不能完全解脱，何必呢？我都已经原谅你了，你又为什么要耿耿于怀？至于孩子，不去想也就不觉得难过了，何况，如果那时候真的让他出生了他也不会幸福，父母间没有爱情的话，受伤害最深的大概就是小孩子了。”
顾晓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顾北初已经把车开了出来，车开出去很远顾晓都保持着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的姿势，直到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我才把视线都镜子上移开。
“爸妈不知道顾晓和云禾的关系已经很僵，云禾他自身又是个自律的人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虽然很少回来，但是爸爸那个个性你也知道的，就以为跟他一样忙于事业。”顾北初转头看了我一眼，不等我问就解释了起来。
“嗯，能看的出来，也许顾晓跟我当初的想法一样吧！”
“你当初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转头看着窗外我沉默了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过度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别人发现自己没有他们看到的那样幸福，在寻常人眼中我们这种人衣食无忧，坐拥无尽的财富，所嫁的人更是天之骄子，我们的生活是他们用来刻画幸福模样的模板，模板本来就要完美，普通人不幸还不会怎样，我们这种人不幸的话会被人笑话的。”
顾北初没有出声，沉默的伸手打开了车载音响，这个时间的交通电台都会播放一些舒缓的情歌，果然前奏响起来后我便听出了这是一首什么歌。
太委屈，连分手也是让我最后得到消息，不哭泣，因为我对情对爱全都不曾亏欠你，太委屈，还爱着你你却把别人拥在怀里，不能再这样下去，穿过爱的暴风雨，宁愿清醒忍痛的放弃你也不在爱的梦中委屈自己。
一首歌便能渲染出一种氛围，所以眼下车内的气氛略显沉闷起来，情绪也受到了感染的我只是转头看着车窗外默不作声。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忘记的那些事眼下好像又因为这一首歌变得清晰了起来，两年婚姻之中所承受的委屈，愤怒与伤害在胸腔里叫嚣着不甘，在心里冲撞的太过激烈，导致胸口都跟着闷闷的疼痛起来。
午夜的电台总是会播放一些让人伤心伤肺的情歌，似乎在这样的夜里通过一些心灵鸡汤以及一些伤感的情歌把一个心情不算差的人逼至寻死觅活的境地会很有成就感一样。
终究是我伸手按下了开关键，不想再回忆起过去，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动作反应有些过激，顾北初踩了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心情不好吗？”
有些时候被激怒也许只需要简单的几个字，比如现在，我闭眼控制着情绪却终究还是失败了，挥开顾北初伸过来的手我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我为什么心情不好？我心情好的很，顾北初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你我就只能每天堕落着颓废着？”
顾北初居然笑了出来，以往每当我这个样子的时候他总是很不耐烦的看着我，躲着我，实在躲不开的时候就会跟我吵闹一番，但是现在他在笑，还是有些开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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