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留下这个孩子吧！

这是多么铭心刻骨的痛苦，又是多么深沉的顿悟，当我看到我深爱过的男人如此茫然无措的站在我面前，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的无助，而我却只能这么看着他，宁愿一起痛也不愿意伸以援手，只因我比他更清楚我们能带给彼此的只有伤害，不愿伤害是我对他最大的宽容，尽管也许以后的岁月中有一种痛会一路痛进我的灵魂深处。

委托了律师办理了离婚所有的手续，户籍也被迁出了顾家，连同我留在那里的东西都一并搬了出来，以前我无法继承爷爷的遗嘱，现在忽然之间遗嘱生效的两个条件都有了，我有了孩子，和顾北初也办理了离婚。

这段几年前就应该结束的婚姻正式宣布了失效，我不再是顾北初的妻子，不再是顾家的儿媳，我也拒绝了分割顾北初名下的任何财产，尽管如此但遗嘱生效后我名下持有顾氏百分之十七的股份，在苏润的股份高达百分之二十一，其他很多上市公司的股份持有合同开始陆续送到我手上，我似乎又做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卫家大小姐卫凉夕。

转院手续是苏云禾来帮我办理的，对于我离婚的事他没有过多的情绪表露出来，甚至连开口问这件事的打算都没有，而我也没有多说什么的打算。

直升机降落在医院最高建筑物的楼顶上，转院手续并不是给我办理的，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夏尔是我心上的一个结，所以在征得了顾明的同意之后我决定把夏尔送去美国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相对来说那里能给夏尔最好的治疗，我要在保住他生命的同时也保住他的眼。

直升机的螺旋桨起飞时带来了强劲的风，苏云禾下意识的就站到了我对面的位置，用后背为我挡住了那些可能会给我带来不适的风，我知道这些不是他的刻意而为，是真的养成了这种习惯，一种要在第一时间保护我的习惯。

“谢谢你，苏云禾。”

飞机已经飞远，苏云禾略微后退了一些身子有些不悦的说道：“你知道我最不愿意听的就是你说谢谢。”

我扬了扬嘴角才答道：“不是谢你帮我找医院这种事，我是谢谢你一直这么保护我，我却还一直把你当坏人，苏云禾，如果我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件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将手掌放在了我的法顶上，苏云禾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一辈子。”

“即使我不知道真相就不会想到跟顾北初离婚，你也要瞒我一辈子吗？”

“对我来说看你痛苦比我死还要让我难以忍受，就算你一辈子不跟顾北初离婚，在我心里你也仍然是属于我的卫凉夕。”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年，说的话做的事也不再是冲动不计后果，但是他对我那颗炙热的心却始终没有改变，我现在也总算是能明白他那句我不想让你再次陷入不幸之中，尽管这有可能会成全我的幸福，但是我不愿意，我见不得你哭更见不得你难过有多么深情了。

苏云禾的双眼深邃，成年之后基本上没有真正开心过的他眼里有着太多的沉郁，这种忧郁的气质总让人联想到秋天的雨，淅淅沥沥，不断也不完，似乎永远都等不到雨停等不到日出，就这样无望的绝望着。

“卫凉夕，留下这个孩子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苏云禾开口劝我，我以为他会支持我打掉这个孩子，可是事实上他说的与我想的截然相反。

我不解着也困惑着，仰望着他的双眼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的。”

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苏云禾稍微用力将我抱住口气相当的无奈：“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你以后会后悔，不想你再睡着时会无意识的去哭，不想你陷入梦魇中没人叫醒你，更不想你以后的人生都陷入深深的自责里，与其是这样的后果，我更愿意迎接这个孩子的降临。”

我紧咬着下唇也没能阻止破碎的呜咽声，从前这样紧紧靠在他怀里时我都是在为另一个男人哭泣，这一次我却是真的为了他感觉到心疼，为了苏云禾这个名字而心疼。

车祸的事尽管证据齐全，但是这件事早就已经结案，并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年，已经过了法律追诉期，所以这件事也就像是我一开始说的那样，知道了也不过就只是一个真相而已，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从上次在医院见过顾明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多天的时间，再次见面他像是突然苍老了许多一样，鬓角上的白发似乎多了很多。

我安静的坐着没有出声，等待着主动要求见面的他先开口，面前的咖啡从温热变冰冷，服务员来续杯的时候我要求重新换了两杯新的，对于顾明约我来上次我跟何晴见面的咖啡馆我没有多大的意外，这是事实，他们曾经是恋人。

沉吟许久，顾明才抬头看向我：“这间咖啡馆我已经让人经营了二十多年，但这二十多年间我却从没有亲自来过，其实我也是个胆小的人，害怕这种物是人非的场景，蓝沁的死，卫筝的死，江磊的死，这一切都有我的原因。”

握着咖啡杯我低垂着双眼看着杯沿发呆，渐悟也好，顿悟也罢，如今我也总算是明白了世上是有那么一种感情强烈到可以毁灭所有，也有那么一种感情浓烈到可以跨越生死，顾雨辰的爱是毁灭，而我母亲的爱却是永存，性质不同，好在当初我没做顾雨辰，没有用她毁掉我父亲的方式去毁掉顾北初。

“伯父，你还爱着我母亲吗？”抬头看向顾明，这个问题我想我是知道答案的，但是我还是想要听到他说。

顾明转头看着窗外沉思着，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虑之后才答道：“人可以控制许多许多的东西，但是感情是最难控制的一种，我明白我该爱我的家庭，我的妻子和孩子，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个角落永远留给了一个叫蓝沁的女人，在那里没人可以接近她，也没人可以取代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我愿意背负死后上帝给予的所有惩罚。”

爱情一旦错位带来的后果总是有着不可预知的后果，父亲的偏执，母亲的软弱，顾明的深情，许绾的无奈，当然还有顾雨辰的疯狂，这一切的一切造就出了如今的悲剧。

“凉夕，不知道该庆幸你的个性不像你妈还是惋惜你不像她，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至于北初他妈和雨辰……”

没给顾明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我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我再怎么怨恨但是这件事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也知道爷爷当初不追究的原因是因为顾老爷子对我们卫家有恩，但是顾雨辰不同，你肯定也知道她在国外做的那些事不是吗？”

没有继续再说下去，顾明的脸色告诉我这些事他是知道的，只是出于袒护的心理他一直都在装作不知道，无论是顾雨辰用害死我父母的方式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还是虐待他丈夫和别人生下的孩子，这些都不应该再得到纵容与饶恕。

留下顾明我起身离开，我觉得他或许需要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便没有要求一起走，走在街上我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关于顾雨辰的那些资料。

夏尔并不是生来就不会说话的，只是从小就遭受了太多的暴力，五岁那年失聪之后就不会开口讲话了，身上的伤痕大大小小几乎上百处，失去的那一截手指也是拜顾雨辰所赐，而我在看到这些的时候也开始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奋不顾身的保护我。

也许我是这个世上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尽管我的关心与温暖或许并没有倾注太多的真心，但是以后我会真的用心去关心他照顾他。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知道真相的结果就是离婚，没有了丈夫和一个看似还算温暖的家，但是却额外收获了一个不是亲人却比亲人还要让人温暖的人，一切似乎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糟糕，顾北初，顾家，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我还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所以手术同意书是由苏云禾签的字，决定手术的这天天气不好，春雨一直蒙蒙的下着，空气里漂浮着湿润的气息，还有一股春天独有的味道，这场雨之后大地就真的开始苏醒了，小草，大树，都要开始跟着一起醒来，这是一个让人贪恋的季节，但是这个季节也短暂的让人无法把握。

换好了手术防菌服，我躺在了特制的手术椅上，手一直都按在小腹上，从我穿上这身衣服开始小腹就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好像孩子也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一般在向我无声的抗议着。

这是我的孩子，脑子里一直都在重复着这句话，他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要被残忍的杀害了，凶手居然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