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也没能说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出来，留下还不留下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简单的两个选择或者两个答案，这关乎着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但我却清楚的认知到接下来做的决定无论怎样都会影响我的一生。
站在育婴房前隔着玻璃看着里面好多新生的小婴儿，有多在睡觉很安静，有的则手脚都在乱挥，每个宝宝手腕上都有一个编号牌，上面记录着宝宝妈妈的姓名和病床号以及宝宝的出生日期，以防小婴儿被认错。
距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婴儿一开始在睡觉，不过就在刚刚他睁开了眼睛，没有在第一时间哭闹，他就这么隔着玻璃窗安静的与我对视着，我下意识的就把手放到了小腹上，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期待我的宝宝也可以这么看着我。
看到许绾是在病房门的门口，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她没有试图踏进属于我的地方，而她没有猜错我并不想看到她。
打算无视她走回病房的，许绾却伸手拉了一下我的手臂，我低头看向被她握着的地方，而这一眼也让她松开了手：“凉夕，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我们能聊聊吗？”
我深呼吸着尽量克制着自己失控的情绪，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不是有太多我想知道的事情的话，我是不会再跟你做任何交流的。”
阳光很明媚，春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到来，在树枝抽出嫩芽前，在天气彻底回暖前，残余的冬还有你们一丝丝的寒意，却已经不那么明显，我和许绾坐在病房楼下花园里的长椅上，能容纳三人的长椅中间留下了一条不小的缝隙。
“我总以为有些秘密能藏着掖着一辈子绝口不提的，可是时间过去的越久我就越有想把它翻找出来的冲动，在阳光强烈的日子，把那些阴暗丑陋全都暴晒一番，彻底消毒，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这个勇气，不过现在勇气成了最无用的东西了。”许绾也在仰头看着太阳，即使光线强烈的让人睁不开眼，无法视物，她也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光明的确是遏制黑暗的最好方法，我没有想过看上去那么温婉的你骨子里也会有阴暗到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黑暗角落。”
想起从前的许绾总是柔柔的笑着，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不小让人舒服的刚刚好，做的饭菜口味都可以直接去做大厨，就是这样一个没说话就先给人盈盈笑意的她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许绾低头沉默着，我没有打扰她这种沉默，心里明白她也许是在找寻一些话题的开端，就像是寻找杂乱无章搅在一起的线头一样，很多事都需要这样一个开端，包括爱也包括恨。
十多分钟的沉默不长不短的时间，许绾才叹了口气有些缓慢的开口：“其实最早我反对你和北初在一起的原因就是因为雨辰，一个在我们两家都被禁忌了很多年的名字，当时的你像极了年轻时的她，你对北初执迷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年轻时她对你父亲的狂热。”
“就像你和北初一样，她和你父亲以及苏云禾的父亲，他们都是青梅竹马，雨辰比他们小几岁，从小就爱粘着你父亲，说到这里你应该也听出来了，的确是很像当初的你和北初，只可惜蓝沁的出现彻底摧毁了她的梦。”
风吹过，扬起了我垂在鬓边的发丝，许绾转头极为认真的打量着我，这种眼神像是在看我，但是我明白她更多的是在我身上找寻我母亲的影子。
“你真的很像她，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到现在我都还能回忆起来，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北初他爸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应付家里的催婚，我那时候也是任性又自负，觉得自己别的大事或许做不了，但是抓住这么一个男人的心应该也不算难事才对，直到我知道了世上还有一个叫做蓝沁的女人的存在我才明白，抓住一个不爱自己男人的心才是最难的事。”
我又想起了偶然间在顾明书房看到的照片，那应该是在许绾见到她之前拍的，还很青涩但已经有着无法形容的美好。
“你已经嫁给了想要嫁的人，为什么还要设计害我爸妈？车祸发生前你就已经知道了会出事，所以你提前送了那么多野蔷薇，对吗？”找到了拼图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片，这些往事的大致面貌也就差不多都拼凑齐全，会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一种怎样的过往我也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里准备。
许绾双手交握在一起搓了搓：“其实有些事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从家里的佣人那里听来的居多，雨辰当初大闹了你爸妈的婚礼，我公公，也就是北初的爷爷一怒之下就把她送出了国，你爸妈出事的那一年也就是老爷子过世的那一年。”
“所以顾雨辰才有机会回国？她回来不是奔丧而是杀人的吗？”一个人心理要扭曲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做出这样的事？难以想象。
许绾没有否认，那一年，没有了顾老爷子对她的辖制她的嫉妒疯狂到害死了三条鲜活的生命，毁掉了两个原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间接的改写了多少人的人生轨迹恐怕她自己也不清楚才对。
“我很好奇你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和顾雨辰一样的杀人凶手吗？”我不想承认这才是我最介意的地方，但这的确是，只因比起姓顾的顾雨辰，许绾和顾北初的关系更为亲近与紧密。
许绾双手掩住脸颊，我不知道她是不想我看到她哭的样子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脸面面对我，无外乎这两种答案而已，我不肯退让，即使是再难以接受的结果我今天也做好了接受的准备，与其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疼痛着不如痛痛快快的把这个毒瘤彻底的根除。
“对不起，凉夕对不起，一切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就算是要认罪也要让我知道的明明白白吧？这是你欠我的。”眼眶不是因为我想流泪才湿润的，只是因为风吹到了眼睛而已，是的，是风。
许绾哭着来拉我的手：“我只是太怨恨她了，明知道她没有错可我就是怨恨她，嫉妒她，即使各自有了家庭和孩子她还是牢牢的占据着我丈夫的心，我不甘心，所以当顾雨辰来找我时我几乎没有做什么思考就答应了。”
“从卫家别庄回来的路上一路都是下坡路，长时间的刹车磨损才会造成车辆失控，恰巧我知道了你爸妈要在那里招待朋友，所以我提供了他们经常去的汽车修理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冷静，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当时他们从卫家出发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们把车开出了卫家的车库，我还笑着跟她打招呼，还送了她好多野蔷薇，我……”
“够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听下去，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凉夕……”
我站起身背对着她摇了摇头：“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身后传来扑通的声音，我没有回头也猜到许绾跪在了我身后，抽泣不止的声音有些变了调：“我是罪人我知道，我是罪人啊！这辈子我欠你的怎么还都还不清，可是凉夕我求你，求求你好不好？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北初是无辜的，你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不要让这些事毁了你们的幸福？”
我抬头看着太阳，过于强烈的光线让人短暂的失明，即使闭上眼睛眼前也有一个巨大的光圈无法忽略，风吹过脸颊，脸上的泪泛着阵阵凉意：“幸福？呵，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爱上了一个叫顾北初的男人，他毁了我，而他的母亲和姑姑毁掉了我的家，我怎么可能还让他幸福呢？即使代价是让我自己也同样的悲惨与不幸。”
许绾从背后拉住了我的裤脚，可我始终都不想再转头去看她一眼，看到顾北初时他站在花圃的后面，相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他的脸苍白如纸，明明是阳光和暖的春天，可他给我的感觉却是站在了寒冬里。
“凉夕我求你了，你就是让我死在你面前我也毫无怨言，你不要去怪北初，他是无辜的……”
“你心疼你的孩子，可是你知道当我在清溪感受到我的孩子在一点点死去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吗？血几乎流满了清溪别墅的整个客厅，你又见过那场事故的现场照片吗？车子完全变形根本看不出是一辆车，人血肉模糊的样子你知道有多恐怖吗？难道他们不无辜吗？”
“凉夕……”
不再搭理许绾，我挣脱开她的手走向顾北初，走向他和我的寒冬，一个感受不到阳光明媚和鸟语花香的寒冬。
沉默对视了一会儿我才伸手慢慢擦拭着顾北初脸上的泪：“顾北初……”
“……”
“顾北初……”
“……”
“如果你不是顾北初该多好，如果我不是卫凉夕该多好。”
“……”
“可惜，你一直都是顾北初，我永远都是卫凉夕，顾北初和卫凉夕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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