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性情突变的父女

2018-04-15 作者: 房锦辉
5 性情突变的父女

苯男终于有机会把荆荆搂在怀里。

让你受苦了。苯男说,而眼眶也随之感到涩涩地,几乎要哭出来。其实苯男一点都没有装的意思,全是发自他内心的情感。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荆荆似乎并不领情。要是在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比他更加感动,甚至痛哭流涕。她会使劲抱着他不放,还会把脑袋深深扎进他的怀中。

但这次却大不相同,他那么动情地将她揽入怀中,他动情得几乎要哭出来。而她却几乎没什么反应,木头人似地让他搂了一下,两只胳膊也是拖着的,好像很勉强,更像是一种应付。然后就投入到她父亲的怀中,这时才开始哭,从小声哭泣到放声痛哭,哭得双肩剧烈抖动不止,这个场面使现场所有的人都很动容。

此时此刻唯一感到无地自容的是苯男,他恨不得马上找一个有洞的地方钻下去才好。他木呆呆地看着这一对父女抱头痛哭的场景,他的大脑已一片空白,他想不通,为什么荆荆会这样对他,为什么。

荆荆的哭声渐渐停下来,作为东道主的新任镇长莆耀代表本镇父老邀请他们参加镇上举行的欢乐晚宴。莆父与荆荆相拥着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紧随其后朝镇政府走去,这些人中除了刚上任的镇长莆耀以外,还有本镇其他大员。苯男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但他是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像这种被丢弃的失落感,是他回到“过去时区”以来首次体验,现在他总算品尝到了这种孤独与苦涩的味道。

这场晚宴在镇政府宴会大厅,参加晚宴的沼镇各行各业的主要人物和长辈们早就入座了,就等贵宾们入席。苯男当然也是重要的佳宾之一,也是被关注对像之一。当把他安排到中间最大的桌子上与莆父荆荆等同桌时,他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而在此之前,在万人瞩目的主席台上那会儿,他才是真正的主角。没想到这么快,主角的就降为了配角。

席间敬酒不断,苯男向来不饮酒,因此一开始他就声明不能饮酒。所以,人们便在敬酒的过程中一一避开他。这样一来,他倒落得轻松自在,先前的孤独感也在热烈气氛中渐渐被冲淡。他所在的位置与荆荆的位置成九十度角,虽然没有正对着她,但她的一举一动以及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却都在他的视野中。

他发现,酒席上的荆荆始终沉默不语,视线也是飘忽不定。她是这样一副不专心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无法确定她目光的准确投向。并且谁也不看,谁也不理,像变成另一个人。

苯男想,难道是这段特殊磨难彻底改变了她的性格不成,或者只是处在暂时性的自闭状态。一次磨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和思维方式么。所有这些,都让苯男担心不已。

他不能想像如果有一天荆荆离他而去,只剩下他一个人走南闯北,一个人做事,一个人喜怒哀乐,一个面对一切。他不敢想像会有这么一天,但眼下,这种危机感却越来越真切了。

宴会结束之后,芙蓉不知从哪钻出来,跑到苯男跟前拉着他的手套着近乎。苯男问她这么久去哪了,她诡秘地眨巴着眼说没去哪,也就趁空回了一趟家。

我刚才去找荆荆姐了。她说。

找她,干嘛,有事么。

我问她什么时候带我回拓城,她让我找你,她还是她不去拓城了,要去另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她没说去什么地方么。苯男问。

芙蓉答道:她没说,只说是有很多树的地方。苯男大哥,她说有很多很多树,那是什么地方,是森林么。

苯男若有所思地说:我也不清楚,等找个机会我再问她好了。

苯男表面上还保持着镇定从容,其实内心已经开始七上八下了。他的预感果然很灵验,荆荆确实在暗自计划着什么,她这样的女孩,不可能大脑一片空白。只要稍微表现出异常,都表明她是在深思熟虑什么重大事项。但所谓很远很远,很多树的地方,会是什么地方呢。苯男想不出,他的大脑开始出现了大片空白。

苯男说:芙蓉你放心,她不去拓城,我们俩去好了。等这两天把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们就出发。你可以先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到时候我们说走就走。

好的,那我们现在去我家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芙蓉眨着眼,似乎很神秘的样子。

苯男笑了笑:你这丫头搞什么鬼名堂呢,现在就给我说说吧,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以我个人给你颁奖,我要给你颁一个世界奇人大奖。嗳,我说苯男哥,你在台上那一出可把我震住了,现在啊,你就是我唯物一的崇拜对像。从此以后,我不追星了,就追你得了。

说什么呢。苯男朝她的头上拍了一下。什么崇拜啊追星的,我只不过弄了一些障眼术你就当真了。小孩家一定要尊重科学,不要跟风,遇事要多动脑子。

我不信,你在骗我。芙蓉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说。你可不要拿人家当不懂于事的小孩,我当时就在现场,眼睁睁看到子弹出膛,你被射到后就倒下了。但后来,你一点事都没有。你这样说我才不信呢。

苯男说:行了,不信就不信吧,就拿我当超人好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现在,我要去找你荆荆姐说个事,你回去一路上要小心啊。

好的,我知道了。芙蓉蹦蹦跳跳跑远了。

苯男和莆父,荆荆,三人当晚住在镇招待所。莆父主动要求和苯男住一个房间,这让苯男很为难,本来想找个机会和荆荆谈谈,现在又被打乱了。

通过这次事件后,他强烈感觉得莆父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说话剌激他,对他明显客气多了。但这种变化却让苯男心里很不安,似乎这一对父女有什事在瞒着自己。

苯男说:老爷子,我们还是分开住吧,这两天我有些不舒服,夜里老是起来,我怕会影响到你的睡眠。

莆父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好拒绝,于是点了点头说好吧。

夜深了,苯男还是睡不着觉。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尤其是他,不仅经历了这场生死对抉战,更加对造成心里损伤的是回到拓城那次。虽然回去了一下,但他的心中始终存疑,他总在夜深人静时问自己:我回去了么,果真回去了么。

事实上他并没有真正回去,所有的存疑都有根据的。

首先,他没有见到他应该见到的人。比如荆荆,菁菁,这两个最为重要的人,她们才是他真实生活的见证者。但可惜的是,她们都不在,这就充分证明,他并没有回到“未来时区”,

至今还在“梦幻时区”徘徊不定。

本来要是有机会,他会把这一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说给荆荆听,希望也能听到她对这件事的见解,但一直没有机会。

他必须找个机会和她谈一谈,不管她现在有什么新想法,都要谈。于是他拨通了她的手机,对她说:我们要谈一谈,否则没时间了。

她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的态度不温步不火,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见了面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明天行不,现在我已经睡下了。

必须今晚。他的态度很坚决,不容商量。

那你到201来吧,不要走路要轻一点。

好吧,我马上来。

苯男201房门口,用手轻轻一推,门是虚掩着的。他进了门,转身将门拴上。荆荆正和衣躺在床上。你来了。她说。坐下吧,有什么话请说。

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她的态度太让他吃惊,好像刚认识似地,面无表情,语气干巴。他沉默了一会反问道:是不是你根本不想听我说,要这样的话我只能回去了,并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只是用眼睛盯着另一个地方,她在发呆。

我想你是受了太多的苦才会这样。苯男说。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被困时我也被困,所以没有马上来到你身边。你可能不知道吧,我还死过一回。为了救苑女,我被苑永抱着从十几层楼上跳下来。

他的话似乎引起了她的兴趣,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但我却解脱了。

什么意思,怎么解脱法。

就是回到了拓城啊。

回到……拓城。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好像受到多大惊吓似然后刚刚缓过神来:是不是回到二十年后的拓城了啊,我说的是你。

本来以为是,但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苯男答道。

这话怎么说。她的兴趣更浓了。

因为拓城没有你,也没有菁菁。所以,我知道这不是我要回去的地方。但奇怪的是,我的出租屋还在,电脑和软件还在。所以我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搞我的软件,最终你猜怎么着。我终于搞明白了软件的某使用功能。并且,我对它进行了优化。我知道,它并不是我梦中的微光软件,但它倒是具备了另外一种功能,就是进入别人梦境并与之全面交流的功能。

是么,那就是说,你现在拥有的是一项核武器类型的东西,它能让你任意进入他人的梦境并控制人家的行为意识。我的天,苯男,原来,怪不得你与众不同呢,怪不得我们都像一个个棋子一样任你支配呢。荆荆的表情像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一改先前病怏怏的样子,又回来原先那个生龙活虎的劲头。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问苯男:那么你能不能也让我回拓城,就像你一样,让我也回去一下。

苯男使劲摇头,说不行。

她一失望地重新坐下,不吭声了,并恢复到刚才那个毫无生气的荆荆。

你怎么了。苯男走近她,关切地问。

能不能让我试一试。她又说了一遍。

不行,绝对不行。他态度更坚决。

荆荆将脸转向一边,缓慢而低沉地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看来我爸对你的评价没有错,苯男,你果然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算看清了你。算了,从此,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苯男急眼了,说:你要让我说什么才能改变你的固执已见呢。我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想让你担这么大的风险。荆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弄得不好会死人的,我可不想失去一个最好最好的朋友。

可我要是非要你试一下呢,你愿意不。荆荆说。

死也不会同意的。苯男咬了咬牙说。

那行,你宁可失去我是吧,我成全你。

荆荆。

不要说了,我不听,请回吧。她把脸扭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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