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捉妖

2017-06-16 作者: 纯夏之尘
第97章 捉妖

这是锦歌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架不住兴奋,吹吹打打各种仪式让她觉得很是新奇。承玉就比她稳重多了,不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他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从未有过任何失礼之处。

锦歌猜想,大概这样的婚宴仪式,他已经见过不少了吧?承玉虽然年轻,但眉眼之间却透出一股同龄人少有的坚韧果决,沉静安稳,像一个有故事,历经沧桑的老者。

沉稳固然好,但锦歌有时候却觉得他太闷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是这样的。

“来了来了!”锦歌正天马行空地猜想着,以承玉的年龄和经历,都遭遇过什么时,一身红衣的闰火背着新娘子,从高高的门槛跨了进来。

结发同枕席,恩爱两不疑。

看着他们拜天拜地拜父母,锦歌又觉得欣慰又觉得心酸。

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能和最爱的人相守一生,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深爱过,但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会不禁觉得,自己也曾经历过惊天动地的美好爱情,只不过,那份爱情还未来得及开花结果,就迅速凋零了。

这么喜庆的时刻,真不该想这些,她强迫绽开欢快的笑颜,和这份喜悦的气氛融为一体。

拜了天地,紧接着到了送入洞房的环节。

阿竹被送去喜房,几个年轻的姑娘喜爱热闹,就跟着一起过去了,作为新郎的闰火就算再心焦如焚,也只能在外面,与来贺喜的人们敬酒。闰火本就不善言辞。应付这样的场面,他显得十分捉襟见肘。

承玉在村人们的眼中,一直都是个大好人,这不,见闰火应付不来,在人们的调侃哄笑下,堂堂男子汉竟然羞得脸都红了,于是上前,接过人们递来的酒,一一代他喝了。

一直以为承玉是那种如水一般柔和的安静男子,没想到他喝起酒来竟然这么猛,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十几杯酒下肚,却丝毫不见脸红气喘,看得锦歌目瞪口呆。

又一个敬酒的人上前,不知和承玉说了什么,承玉的脸也“刷”的一下红了,借着饮酒得动作,若有若无地朝锦歌所在方向看了眼。

难道之前都是在逞强,实际上他已经有了醉意?这样下去不行,她可不想喜宴过后,还要照顾一个酒鬼,于是上前,将他已经端到嘴边的酒杯夺下,一口饮尽。

她笑着抹了抹嘴巴,喉咙那里烧烧的,喝酒可真不是个好玩的事情,“没事,我突然想喝酒了。”

有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会不合时宜的冒出来,锦歌也不知怎么了,场面越热闹越喜庆,她心里面洞就越大,冷风之往里面吹,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冻僵了。

“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承玉扶了扶她的肩,温声劝道。

不想让他操心,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她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没有不舒服,就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喜宴,觉得很高兴。”清咳两声,“看你们喝的那么有劲,我以为那酒有多好喝呢,原来一点也不美味,不喝了。”

承玉眼神依旧温柔,却带了丝丝不易察觉的沉肃,他看着她的侧脸,“我累了,想要挥去休息,你陪我可好?”说着,做出不胜酒力的样子。

锦歌当然明白,他哪里是不舒服,分明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觉得有些丧气,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竟然连热闹喜悦的场面都看不得,好像人们脸上的欢笑,是一根根能戳进她心口的利刺,他们笑得越畅快,她的心就越疼。

“承玉,我……”

一句话还没完整说完,就听远处传来几声可怕尖叫,锦歌一下子呆住了,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凄惶刺耳声音让她觉得心脏都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一向遇事沉稳的承玉,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惊惶骇人的表情,他的反应,让锦歌越发得不安了。

“杀人了,杀人了!”人们震愕的间隙,之前陪同阿竹一同去喜房的一个姑娘,疯了一般跑出来,脸上和手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那刺目的颜色,锦歌已经看了不止一回,但没有那一次,像此刻这般让她心惊胆寒。

人群骤然哄乱起来,淳朴的村民们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都吓得往外狂奔逃命,只有几个胆大些的留下来,将那疯了一般的姑娘控制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那姑娘好半天才恢复了神智,哭着指向身后:“阿……阿竹疯了,她……她杀人,她竟然杀人了!”

杀人?

听到她的话,锦歌第一个冲向阿竹所在的喜房,一定是哪里弄错了,那么善良的阿竹,怎么可能会杀人!

锦歌根本不相信那个姑娘的话,但当她推开房门,看到房内的情形时,她脑中顿时变为一片空白,好似突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难以置信地看着身着大红喜服的阿竹,用手里的刀,一下下往地上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上戳去。

她强忍惊骇,轻唤了一句:“阿竹。”

但那个正专心致志切割尸体的少女,却恍若未觉,只是一下下,单纯地重复一个动作,看上去就像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人偶?

不会的,不会的!

“阿竹,你快醒醒,快醒醒!”她冲上去,从后面抱住阿竹,牢牢握住阿竹握刀的手。

但刚握住,就被阿竹用力甩开,锦歌跌倒在地,被随后赶来的承玉扶了起来。阿竹虽不是那种身娇体弱的闺中小姐,但力气也不至于大到这个程度,锦歌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寻常了。

“阿竹!”新浪紧跟着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就如预料中一样,完全被吓呆了。

听到闰火的声音,不断重复一个动作的阿竹,终于停下,缓缓站起身,空洞的眼睛看向闰火,“新郎……”

“阿……竹。”阿竹的反常,让闰火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去。

阿竹突然咧嘴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是那么熟悉,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破庙中的洛微生……

锦歌心头阵阵发骇,要不是有承玉在一旁扶着她,她怕是早就失去力气瘫在地上了吧。

“闰火……新郎……阿竹……新娘……”木然地重读了这几个字后,阿竹突然大笑起来:“是她,是那个女人,害我变成这样的!要报仇的话,就去找她!”阿竹伸出染血的手,指向锦歌。

闰火又一次呆住了,他似乎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阿竹的样子让他觉得可怕,虽然她还是她,同样的面貌不曾改变,但他却觉得,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他的阿竹。

安顿好了那个侥幸逃脱的姑娘,剩下的人全部都涌到了喜房前,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可怕的一幕。

人们将喜房围了个水泄不通,阿竹脸上的笑容,惊艳灿烂,如焰火熄灭前留下的最后一蓬光亮。

她看向呆愣中的闰火,神色完全不似之前的阴厉:“闰火哥,我漂亮吗?”

没有人会说她不漂亮,尤其是此时的她,一身艳丽嫁衣,配着灼烈的鲜血,简直美到令人屏息。

闰火没有迟疑的,给出了答案:“漂亮,非常漂亮。”

阿竹笑了,看在人们眼中,她更加美丽了,但这笑,却刺痛了锦歌的眼,这根本就不正常,那个笑……

她跨出一步,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

阿竹已经走到闰火身前,扬起她美丽的头颅:“那就请闰火哥,永远记住你今天看到的这一刻!”话落,阿竹起手下斩,又快又恨,那美丽的头颅,就被她自己亲手斩下。鲜血飞溅,像是从天而降的血雨,纷纷扬扬,如烟花四月的江南,堤岸边随风起舞的杨柳,凄凉的美……

所有人都愣住了,闰火也不例外,他甚至都没弄清楚,飞溅到自己脸上的滚烫液体究竟是什么,便见一具无头的尸体,缓缓在自己面前倒下。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接一声的呕吐声。

锦歌闭了闭眼,低声对承玉说:“扶我出去。”

承玉一边扶着她往外走,一边回头,向被鲜血浸染的喜房看了眼,只是轻飘飘的一瞥,眼里闪过一丝怜悯,随后便转开了视线。

以为她会愤怒,会崩溃,会痛苦,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一片竹林前,呆呆看着前方。

发生了这样的事,谁都没法平静,承玉亦然,他宁愿她做些疯狂的事情,也不愿见她这个样子。

“锦歌,想哭就哭吧。”他轻轻揽住她一边肩头,语声轻柔,堪比春风。

锦歌还是看着那片竹林,没什么反应,许久后,才哑着声音道,“先前我不肯认命,但现在,我终于懂了,如果说,我注定要与噩梦为伍,那么不论我躲在哪里,它都会找上门来。”

承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下,才道:“没事的,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

“不会?”她摇头,眼中有着冰寒而零碎的光泽:“不,这是命中注定的,我带来的,不仅是厄运,更是绝望。”看着他悲伤的表情,锦歌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打算向命运低头吗?我只是认命,不是妥协,只有面对面、不逃避,才有可能战胜命运。”

“锦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相信我,你没有失去一切,你还有我。”

还有他?

她转过头来,定定看着承玉温文尔雅的侧脸,忽地问:“承玉,你喜欢我吗?”

这话问的,但凡姑娘家就没有这么直接的,哪怕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承玉,也被她问得红了耳根。

“锦歌,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突然想起来,阿竹曾对我说的话。”那些话言犹在耳,可是,对她说这些话的人已经不在了:“我怕自己不惜福,等福气过去了,才知道后悔。”她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发:“我不想后悔而已。”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且承玉是个聪明人,更是不需要多说,锦歌虽然问的突兀,但相比,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吧。

一直觉得她不遵常理,行为独到,此刻倒是没有好惊讶的,只是,他该如何回答她呢?

以他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她,她若是知道……

所有的云淡风轻,悠然洒脱全部都是伪装的,他根本不像她想象的那般旷达豁然,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自卑的。

“锦歌,我只想一直守在你身边。”

这个回答,他自己都不甚满意,何况是她呢?

闻言,锦歌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她压根没想到,承玉会给她这么一个回答,在她的预料中,承玉要么是承认,要么是否决,绝不会给她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糊涂答案。

“承玉,我努力过了,就算以后失去,也不会后悔,你说是吗?”

承玉垂着眼,长长的眼睫遮蔽了眼瞳,令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是。”

“也希望你不会后悔,你说过,牺牲是自己做出的选择,而失去,是命运为自己做出的选择,其实,是得到还是失去,皆在自己一念之间。”

他还是垂着眼,不咸不淡的口吻:“是,你说的很对。”

她不再理会他,仍是如之前一般,望着眼前茂密的竹林。

他亦不曾离去,陪着她一起欣赏枝干挺拔的翠竹,于风中划过的波浪。

当风势停下,她转过身来》“我们离开吧。”

承玉轻轻应和:“好。”

发生了那样的惨剧,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离开,已是必然。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留下了那么多的回忆,就算再铁石心肠之人,也不可能彻底斩断一切,做到真正的杀伐果决。

送给阿竹的回梦已被锦歌毁掉,谁也不知道,那颗被新娘带在脖颈上的项链,把当日的惨祸全部记了下来,她以为阿竹是在进了洞房后才被动了手脚,但实际上,在喜宴之前,阿竹就已经死了,那个与闰火一起拜堂的,只不过是个会动的傀儡木偶而已。

看着自己的新娘在自己面前自杀,这对于老实的闰火来说,不但是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噩梦,还将让他的良心一辈子饱受自责的折磨。他不知道傀儡术,认为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因为没及时阻止,才酿成了惨剧。

就算离开村子,锦歌也想再为村人做些什么,等取暖器具完成后,她才决定离开。

当天早上,她正要将铸造完成的火炉交给村长,却见村内来了许多修仙道士,这些道士说村中有妖孽横行,他们是来村民们除妖的。

东洲这块土地上,不论南北东西,人们对妖魔,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憎恨,一听说村里有妖,再联想几日前阿竹的事情,又惊又恐,连忙请求那些道士,帮他们驱逐妖孽。

锦歌原本没当回事,可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厉害的法器,自己竟然出现了在虚苍伏魔咒下显现的症状,生怕控制不住自己,重酿惨剧,她也顾不得什么火炉了,回到自己房间,打算暂且避一避。

可回到住处,却见承玉脸色惨白地跌坐在门前,看样子十分痛苦。

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伸手在承玉额上一摸,肌肤凉得吓人,“承玉,你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从来没见过承玉生病,更别说这么严重的病。

想起奕铉因使用禁术而走火入魔的事,难道承玉也干了同样离谱的事?

“我……没事,不知怎么……身上……觉得难受极了……”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锦歌,告诉我,村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随口回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来了几个道士,说要捉妖。”

“捉妖?”承玉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了,眼中第一次露出脆弱害怕的神情,“锦歌,快……快带我……离开这里……”他面上血色全无,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看着十分骇人。

他这样子,锦歌也慌了神,根本没时间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只能用尽全力将他搀扶起来,朝屋外走去。

“就是这里。”门外突然传来人声。

猛地停下脚步,两人全都愣住了。

“村长可知道,这房内住着何人?”一个陌生的声音,中气十足。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这里面住着一对男女,不是本村人,几个月前才来到我们竹村。道长,这两位都是好人,您该不会弄错了吧?”

“哼,什么好人!妖气浓重,魔气冲天,老人家,你可千万不要被妖魔的表象给迷惑了。”

“啊?妖魔?”

“成远,送这位老人家回去,妖魔性情凶残,怕是会伤及无辜。”

“是。”

锦歌一听,心想坏了,这些人大概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魔气了,不知是不是和穷奇签下血契的原因,她身上的魔气才会日复一日加重。

就算实在躲不过去,也不能牵连承玉,得想个办法,把两人关系撇清才是。

正心焦如焚时,身边的男子突然一声闷哼,倒了下去,锦歌下意识弯腰去扶,结果扶了个空。

承玉倒在地上,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变作……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

锦歌看傻眼了,同时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兵器出鞘的凛冽杀意,似能割破肌肤的萧瑟北风,向她席卷而来。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