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替罪羊

2017-06-16 作者: 纯夏之尘
第102章 替罪羊

“你要走,为什么?”

当锦歌将自己要离开青丘的决定告诉承玉时,他露出了锦歌预料中的不解与惊讶。

“没什么,就是想回去了而已。”

承玉仔仔细细看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证据:“一定有原因的,对不对?锦歌,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会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

我本来就把你当成是最好的朋友啊!锦歌在心里这样说着,但她嘴上却道:“承玉,就算是朋友,有些事情,也没必要说的那么清楚,因为人都是有秘密的,你也一样不是么?”

“锦歌……”与他而言,最大的那个秘密,只有一个,之前在竹村的密道中,他原本想告诉她,却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之后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了。

“承玉,你放心吧,我只是回去看看,如果……如果一切顺利,我还会回来的。”她轻松笑道。

“真的吗?”

“当然。”

虽然得到了她的保证,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目光牢牢迫视着她,“那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回去?”

“承玉,我想一个人。”她没有闪躲他的视线,这样的冷静从容,是她练习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做到的。

就这么彼此对视了许久,他终于妥协,不是他真的放了心,而是不论怎样,他都无法从她脸上寻到一丝需要自己的期待。

顿时有些落寞,明明知道,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她在依赖自己,而是自己在依赖她,“早去早回。”

“嗯,幸好水车已经快要完工了,以你的能耐,就算没有我帮忙,也能游刃有余。”

“我可以等你回来,再一起将其完工。”

“不不不!”锦歌急得乱摆手:“千万不要!”

“反正你很快就会回来不是吗?这样多等一些时日也无妨。”他很固执。

不知他到底是真的想等自己一起将水车完工,还是在故意试探,锦歌心里很清楚,这一去,自己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铸造别的东西,尽快将水车完工,你的族民们,就能早一些用上方便干净的水源,承玉,这不也是你去东洲学习铸造术的初衷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锦歌,你会不会……一去不返?”

心里微微有些疼,她还从未对承玉说过谎,但这一次,她不得不欺骗他:“当然不会,这里这么好,我为什么不回来。”她瞪他:“霏霏说了,她和朱夏的孩子出生后,还要请我和满月酒呢,给孩子的红包我都准备好了,怎么会不回来?你别乱说。”

这样的话,几乎连她自己都信了,承玉点点头,不再追问:“好,我会告诉霏霏的,你那一份,可别想逃掉。”

“好啦,肯定不会的,承玉,你越来越啰嗦了。”明明刚认识他时,他就像个只可远观的仙人,连和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是种荣幸。

本来是不要承玉来送她的,结果他不但他自己来了,霏霏和朱夏也来了。

霏霏自然不像承玉那样怀疑她离开的真实目的,还一个劲地叮嘱她,一定要回来参加她宝宝的满月礼,如果她来不及回来,她就推迟一年,反正狐族的寿命长,孩子长到了一岁,大概才能真正算得上是满月。

锦歌心里挺内疚的,霏霏竟然要为了她推迟孩子的满月礼,万一自己回不来,她岂不是要白等了?

为了霏霏,她也一定要回来!

……

再次来到帝江,一切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当初一心想要来这里,而现在,这里却成为了自己的噩梦。

就算是日夜兼程,路上也用掉了两日,今天是最后一天,明日便是北堂胤炎被问斩之期。

不知道他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她只好冒险进宫一趟,找到被囚禁的皇昱。

才几个月不见,皇昱就像变了个人,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脸上却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他坐在椅子上,面对窗户,一动不动,月光打在他脸上,神色显得异常灰败。

锦歌从暗处走了出来,即便听到她的脚步声,却依然没有回头,要不是见他还有生气,还会呼吸,锦歌简直都要以为他是个死人了。

“皇昱。”她的声音很轻,但在空旷无人的屋中,却显得极为清晰。

皇昱的身子明显震动了一下,“你……是锦歌?”

她走到他面前,遮挡了月光,在一片阴影中,皇昱那张依旧稚嫩的脸庞,才像是摆脱了束缚,露出了些微的脆弱与无助:“锦歌,我没有谋逆,我没有让你哥哥去杀太子!”

她蹲了下来:“我知道。”

憋了这么久,直到这一刻,他才哭了出来,像个真正的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只是顶撞了太子几句,真没想杀他!他打我,我不敢还手,可他骂我母妃,我……忍不住,就与他争执起来。父皇为什么不信我?我怎么会杀太子,虽然他该死,但我才不会杀他!”

见他越来越激动,锦歌只好先安慰他:“皇昱,你别急,人既然不是你杀的,就绝对不会冤枉到你头上去,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你振作一些,千万不要中了害你之人的诡计。”见他情绪稍有缓解,她这才问:“你告诉我,我大哥被关在什么地方,我必须把他救出来。”

“他被关在死囚地牢。”他仰起脸,害怕地拽住锦歌的袖子:“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去吧?别,那里可怕得很,只要进去,就别想出来,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

可怕?有多可怕?见皇昱这个样子,想必那里是真的很可怕吧。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明日北堂胤炎就被会处死,即便那个地牢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

“来不及了,明天哥哥就会被处死,比起去地牢救人,劫法场的风险更大。”

皇昱呐呐地看着她,他也知道,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但他却不想让锦歌去冒险:“那……那不去了不可以吗?你的哥哥的仇,我……跟你一起报!”

锦歌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你说什么?”

皇昱脑中一连混乱,他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竟会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明知是错的,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你去了也是死,凭你一人之力,根本救不出北堂胤炎,留得青山在,才有机会为他报仇啊!”

锦歌猛地抽出自己的袖口,厉声道:“那可是我的哥哥!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真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皇昱将脸埋起来,是啊,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会说出那么冷漠的一番话,可他说的都是事实啊,他不想让她死,一点也不想!

“锦歌,我……直到这几天,我才意识到,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跟太子一样,一点也不高尚!我知道他是你哥哥,可要是让我选,我想要你活着。”皇昱闷闷的声音传来。

锦歌不想去责怪他,皇昱还只是孩子而已,突逢如此巨变,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来安慰太支持他,任何苦任何痛,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扛,想想看,他是那样可怜,自己怎么还忍心去责难他呢?

重新蹲在他面前,拉下他捂着脸的手:“皇昱,北堂胤炎是我哥哥,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你能明白我这种心情吗?”

皇昱闭着眼不敢看她,只哽咽地“嗯”了一声。

她抬手,为他拭去脸颊上的泪珠,“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皇昱,记住我今天的话,一味的哭泣,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眼泪只会让你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你要坚强,只有勇敢面对一切,才能战胜所有苦难。”

皇昱立刻吸了吸鼻子,将泪意逼了回去:“我……我听你的。”

锦歌微笑着拍拍他的手:“别担心,我是去救人的,可不是去求死的。”

“可万一……万一……”皇昱不敢说下去。

“万一我死了,你就努力长大,努力保护自己,等获得足够强的力量时,为我报仇。”

皇昱睁大眼睛,拼命摇头,也不知是不承认她会死,还是不相信自己能够有那个本事为她报仇。

锦歌起身,将笔墨纸砚拿到他面前,“你知道地牢位置,帮我画下来。”

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皇昱颤颤巍巍拿起笔,每一笔痕迹,都落的十分艰难,终于将地牢的位置画好,他呆呆看着纸张,像是灵魂出了窍。

锦歌不敢再耽误,拿了地图便走,临走时,再次郑重交代:“皇昱,记住我的话。”

根据皇昱所绘,地牢位于皇宫内部,守卫严密,就是只苍蝇,也很难通过层层防卫。

“用缩地术送我进去。”锦歌向穷奇命令道。

身上红光一闪即逝,穷奇道:“地牢内似有修仙之人,缩地术会失效。”

修仙之人?难道对方算准了自己会来?

如今看来,地牢外的层层把守并不算什么,最困难的,则是那个藏在地牢内的修仙者。

“那隐身术?能维持多久?”

“一盏茶功夫。”

深吸口气:“那就施展隐身术吧。”为今之计,她只能凭借隐身术潜入地牢了。

刚一进入地牢,一股阴寒之气便扑面而来,这种感觉很熟悉,和那时在荒芜之城的阴腐血腥一模一样。

这里,应该也死过不少人,处处都有阴厉冤魂的气息。黑暗,似猛兽的巨口,一口便能将人吞噬。

没想到,外表华丽辉煌的皇宫,竟然也有如此肮脏邪恶的地方,那些嫔妃公主,在侍人的簇拥服侍下,悠闲自得晒着太阳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过,她们脚下的土地,是个什么样子呢?

那天从镜中看到的景象不是很清楚,地牢这么大,实在难以查找北堂胤炎的具体方位,况且,这里还藏着一个灵力强大的修仙者,看来今晚的营救计划,是顺利不了了。

为了不惊动那么修仙者,锦歌只好让穷奇撤掉隐身术,这样就加大了搜寻难度,因为她时不时还要躲避那些来回巡逻的守卫。

锦歌一路走过,各种惨叫声不绝于耳,让她恍然觉得,自己根本是行走在地狱当中。

人类在三界当中,处于力量最弱的地位,可人类却擅长许多妖魔神鬼不擅长之事。要说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是什么,那便是人心。

锦歌实在难以想象,那些残酷的刑罚,人类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就算是最残暴的魔,也不会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去折磨同类。

听着那些撕心裂肺的叫声,锦歌一阵头皮发麻,心中也越发的焦急惶恐,被关押在这种地方的北堂胤炎,想必也免不了那些残酷刑罚,正常人这么一轮下来,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在跟守卫玩了许久的躲猫猫后,她终于找到了印象中的地方。

当时,她虽然气愤,却还是敏锐地在镜中,找打了标志性的东西——一个刻在墙上,仿佛倒扣酒杯的符号。

别的地方也有这样的符号,但每个地方的符号却不一样,她不知道是何意思,大概是用以区分犯人的标志吧。

她小心翼翼踮脚,从铁窗往里窥探,里面很黑,但还是可以看到被吊挂在石壁上的人影,她见周围没人,于是小声唤了一声:“哥。”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微微动了下头颅,但接着便没了声息。

她又唤:“哥,是我。”

这一声就似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难道是昏过去了?她试着推了推门,以坚硬玄铁制成的牢门纹丝不动,就算能用刀具劈开,也必会惊动到这里的守卫。

她决定戳出去了:“穷奇,送我进去。”

“这里有术法痕迹。”红光围着牢门绕了一圈,“吾只能勉力一试。”

“好,你只需将我送入牢门内便可,尽全力一试吧。”

大概是受到了牢门上法阵影响的缘故,穷奇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锦歌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重,像是连步子都要迈不动一样,以往可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终于,在连续失败了好几次后,她终于从牢门外进入到了牢门内。

她轻手轻脚靠近被吊在墙上的人,“哥,我来救你。”

长发散乱的人还是没动静,她心头一跳,强忍着恐惧,捧住他的头颅,一点点抬起:“哥,你可别吓我。”

男人的头颅被她一点点抬起,当整张面貌显现在锦歌面前时,她蓦地一怔,随即意识到不妙,匆忙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在她后退的刹那,她的周身立刻出现了一圈光色的光壁,像笼子一样将她罩了起来。

糟糕!她想冲出去,却一下子撞在了光壁上,头晕眼花时,紧闭的牢门被打开了。

来人穿着一件长及曳地的斗篷,兜帽遮盖了脸庞,乍一看如同鬼魅。

“你……”眼前所见与记忆重合,她不禁脱口而出:“灵萝?”

对方缓缓摘下兜帽,一张娇媚妖娆的面庞,出现在了锦歌面前。

果然是她!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

“我一直在想,当你得知真相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表情。”灵萝走向光壁,淡淡的光晕印在她脸上,光怪陆离,比鬼魅还要可怕:“真是没意思,竟然与我想象中一样,诧异,愤恨,后悔,不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锦歌实在想不出来,她和灵萝到底有何仇怨。

灵萝秀眉一拧,目光阴阴地盯着她,“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你伤害了我的朋友和亲人!”

“呵呵……”灵萝笑起来:“书幽,你真的很奇怪,明明生性凉薄,到了凡界,却一副重情重义的老好人模样?难道是北堂锦歌这个蠢丫头的灵魂还未完全散尽,影响了你的心智?”

锦歌忽然想到什么,“北堂锦歌的死,也是你所为吧?”

“这么个蠢丫头,我何必大费周章地去对付他,只不过对楚凌风说了几句她的坏话而已。”

“你简直丧心病狂。”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也死到临头了。”

“我哥哥呢?”

灵萝嘲弄一笑:“哥哥?你还把自己当成是北堂锦歌了。”

锦歌冷冷迫视着她,重复问道:“告诉我,你把我哥哥如何了?”

“你放心吧,他没受什么苦,谋害太子证据确凿,根本不需要审问,原本皇上打算即刻对他处以凌迟之刑,是我出面,劝他暂缓执行的,你应该谢谢我。”

凌迟?锦歌脸色刷的一白,那狗皇帝竟然这般对待北堂胤炎!

愤怒的杀意充斥了心扉,她死死咬着牙,眼中血丝遍布,犹如困兽。

灵萝语调轻轻的,柔柔的,即便在阴暗腐朽的牢房中,依旧姿容妩媚飘逸,“北堂胤炎只是诱你前来的幌子而已,他的死活,我一点也不关心,更何况,这原本就不是我的主意,那个昏君,看似荒唐,实则精明。你以为太子是谁杀的?没错,就皇帝自己,他从登上皇位开始,就一直受大祭师摆布,太子是将来的国君,但他早已沦为大祭师豢养的棋子,皇帝很明白,留下太子,就是留下一个祸患,真狠的心啊,为了区区皇家基业,他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杀。”灵萝露出不怎么诚心的同情,笑着感叹,“据我所知,五皇子是他心目中最佳的皇位继承人,为了他的安全,他只能用这个方法来保他,只是可惜了你那哥哥,平白给人做了替罪羊,牺牲的真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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