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当时之所以要说,是因为整个学期的教学计划就没做好,才弄得要狼狈赶课,一句话,就是个不认真。可不认真的人还总能把自己装扮成最认真的,比如,不停地赶课就可以标榜为认真工作。
“追根求源问题出在教学计划上了。也许是数学不过关吧。”林思戏弄道。
“所以你说18个苹果24人分,怎样每人都分一个?”许老师好像刚明白,当时她们不教同一个年级,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关心这事。
“期中考试之前先不说,期中考试之后错更大。那次期中考试后11月份只能上2周课。12月有几周?”林思故意问许老师,意在引起注意。
“4周。”许老师下意识说。
“2加4等于几?”林思又问。
“6。”许老师想笑,可看看林思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住了。
“也就是说,后半学期只有6周上正课。每班一周三节课,6周能上几节课?”林思还问。
“18节。”许老师回答得简单,计算课时是老师们常做的事。
“期中考后要从第5讲到第10单元,一共要讲几个单元?”林思还没问完。
“6个。”许老师不想扫她的兴,就当起了小学生。
“一个单元讲4节课,应该讲上几节课?”林思要问到点子上了。
“24节。”许老师越答越专注。
“没错,可撑死只能讲4个单元,”林思说,“每个单元内容都很多,能讲完都是侥幸。”
“四四一十六,还得留下两节机动课给单元总复习课用。”许老师算得蛮清楚。
“没错,第6单元后就有个总复习I,按惯例还要统一再出些复习题,最少也要讲2节课,18节课一下就都排满,而且还得讲快些,不然也讲不完。”林思知道,每节课老师们都不敢怠慢,否则就得告急。
“还剩两个单元,难办。”许老师有些急了。
“所以说18个苹果24人分,怎样每人都分一个。”林思又绕了回来。
“赶走几人就好分了。”许老师知道林思的意思,那是无路可走了。
“赶人好说,赶课要命,真要命。”林思知道一赶课,学生就加倍辛苦,不仅影响情绪,也影响效果。就算你每节课都精打细算,这赶课也不是个好教法。每个单元讲4节课,那是极限,已经压缩到比压缩饼干还紧,要硬压成3节课,那就是糊弄,所以她说:我要天天听他的课。当时她是决意要听科组长的课,看看他怎么讲。
“也是,就是快马加鞭也赶不及了,就算他能赶完,那也只能是讲些与考试有关的内容,可这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许老师也很懂赶课的窍门。
“那次元旦后离期末考试只剩5节课,按道理应雷打不动献给期末复习。如,2节课老师指导,1节课做题,1节讲解,1节课问答。”林思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那学期的期中考试复习了6节课,每班一周3节课,6节两周就是半个月,实际上不用复习,随堂考即可,有“钢”都没能用在刀刃上。平时上课上得那么紧,可一个期中考试却当大考来复习,这是个什么逻辑呢?最后林思还是找到了答案:一句话,问题还是出在年龄上了:这人一老,不犯糊涂也难。眼看就退休的人,还干着科组长,也不嫌累,她想。他不怕累,精神可嘉,可大家累,原本这高二的课本有12个单元,计划时就放弃了11和12两个单元。为啥?留着下学期再赶!期中考试前讲1—4单元,为啥?高一还剩了一单元,给这个学期赶。这要不是大糊涂了还真做不出如此不明不白的计划。所以林思说:“赶课、赶课,赶个没完没了。期末一到,几百名学生倒在‘血泊’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时光不倒流。行路难,难于上青天;赶课难,难在看不到头。高一讲不完,高二就遭殃,天天忙赶课,赶课赶得慌。老师辛苦学生累,赶课遥遥无绝期。说句老实话,老师个个会赶课,学生要吃苦菜花。一个单元勉强赶,两个单元就发疯。老师瞎糊弄,学生怎学好。可怜学生年纪小,自保意识实在少,否则上个“一现场”,大事小事全化疗,疑难杂症可除掉。OK OK 不说啦。最后,同志还需努力,课程还剩不少。12个单元讲8个,不算多也不算少,也不算少!
敢问咱最想做啥?当是认认真真工作,老老实实做人,对得起咱学生。可这组长一句话,定要用期末考试前仅剩的5节课赶出两个单元的课程,外加期末复习题(这是另外又加的)。就算不惜违背咱做人原则,可长出三头六臂也做不到。干脆说吧,打死我也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gun down我也做不到,除非玩假。oh oh oh,赶快来点镇定剂,八成已经气疯了。活到老学到老,明天去听组长的课,看他怎样变戏法;跟他好好学,直到他退休。Good idea!”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林思真正是气不过,就来“放炮”了。
“这赶课真是得不偿失,表面是讲完了,可效果就难保证,特别是成绩差些的学生,就会吃不消,根本就没心听课了。”许老师是十分了解学生,比科组长想得周到。
“一个年级的学生可谓队伍浩大,皆成赶课受罪羊,他就不内疚?”林思真不知道那科组长是怎么为学生着想的。
赶课这事,违反教学常规且不说,重要的是加重学生学习负担,增加学习难度,势必侵害学生的利益,不利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难保学生的学习热情,更难培养学生认真做事和做人的品行。所以,林思发发“牢骚”也在情理之中。
“你也真可以,还真去听了人家组长的课。”许老师当时以为林思说的是气话,没想到她还真就听了,而且还一下连听了五节课。
“一是生气,二是真想看看他怎么赶课。”林思当真地说,“可惜他没敢赶课,还在四平八稳地慢慢讲,根本就没希望讲完了。后来我不去听了,他就用人家的班会课去补课。”林思笑起来:“是金老师报的信,还问我去不去听。”
“你去了吗?”许老问,她不知道这一小插曲。
“没去,放了一马。”林思说,她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不去了。
“你呀,就是认真过头了。”许老师半认真地说。
要说林思这闷不做声之人,较起劲来还真让人难堪。所以这人的性格,世上该是没有绝对的内向,也没有绝对的外向,逼急了,就一下子转向了。
9
老话有说,气不顺喝凉水都塞牙。为了顺气,就得期盼天天有好事,最好还成双,即开心又吉祥,心里更是喜不自禁,精神都不知会爽多少倍,不美容也能光彩照人、年轻几岁,不养生,也会能精神焕发、多活几年。可这好事不是人人都有幸碰上。恼人的是,不痛快、惹人怒的事有时也会凑在一起,或结伴同行,还差不多又是与同一个人有关联时,那才叫人气不打一处来。而这事又落在同一个人头上,也该是冤家路窄了。
那也是一件与考试有关的气人事,也没绕过林思,还把她气得差不多是火冒了八丈。
每次无论是大考还是小测,科组里有要求,既是,出卷子的老师负责出标准答案。这并不是件难事,为保证答案准确无误,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好一组题,就把标准答案也同时给出,免得最后挤在一起出差子。可后来一次期中考试讲评试卷时,林思刚把标准答案放开在屏幕上不到十分钟,就见学生们交头接耳,激动不已,不等林思发问,学生们就山呼海啸般爆发了:
“老师,不及格了!”于同学第一个说,说完还直拍桌子。
“我也不及格,老师!”潘同学第二个说,可能是不相信,说完还站了起来,四下看看。
“都不及格了,都不及格了!”汪同学憋不住了,他就没对几个。
“这是谁改的?”不知谁问题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可林思听见了。
“是哪个老师改的?”这回声音很大,是汪同学问的,其实他们懂:是机改的。
“好像是改错了,改错了!”这是学习委员说的,还算客气。
“就是改错了,改错了啊!”这是她同桌在说,明显不高兴了。
“全班都错了,都错了噢!”汪同学又出声了,他本以为自己最差也能上90分,这次考的不是很难。
“都错了?”林思不知所措地反问了一句。她本想还说“这不可能”,可一看全班学生那亢奋劲儿,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也许真的有错,不然课代表应该不会也跟着起哄。再看看下面乱哄哄的学生,这就不是刚发下卷子该出现的场面。通常,大家都忙着对答案,之后再听老师讲评,弄清自己是否真错了,不然没准还能捞回几分呢。尽管他们不觉得分数是小命根,可能找回来也是应该得的,不说是大喜过望,也是喜上眉梢的好事。所以,核对答案时绝对不会马虎,都会认真去对,更不会大呼小叫得如眼下这般乱腾。
“是错了,老师,我就没对几个。”见老师有疑惑,课代表站起来证明。
“我也是,没几个对的。”她的同桌也跟着说。
“老师,你看,我错了这么多。”坐前排的一个学生举起卷子给林思看。
“我能及格,我能及格,哈!”后面一个平时总不及格的学生喊了起来。也不知是真假,反正他异常地兴奋。
“老师,他看了我的,我也能及格。”他的同桌也喊了起来。
林思知道,后面这两个学生在瞎说,因为考试时座位都是单人单桌,而且还完全打乱了原来的座位循序,没能互看。可看看全班乱成一锅粥的样子,不可能都在瞎说啊。林思觉得该是真有问题了。可是,考完试自己第一时间就核对过标准答案,没发现有错,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呢?她真想知道,可眼下没时间去想,得马上想法子让学生们安静下来才是。
“啪啪啪,”林思先拍拍手,还挺管用,有一半学生看着老师,不再吵闹了,但还是有不少仍然说个不停。
“老师,我的单选题全错了。”成绩一直不错的梁同学气鼓鼓地说。
“老师,我的完形填空就错了两个。”赵同学十分高兴,他一考试就担心不及格。
“我的阅读理解差不多都对了,老师,哈!”黄同学发现自己能及格,满心欢喜。每次考试,他的阅读理解总丢分。
“我的都错了,肯定是答案有问题。”张同学听了其他两个同学的话,极不高兴。
“这样吧,我们边讲边对答案,看看哪里出问题了。”林思见课堂还不够静,就提议说,接着就把带来的做好的试卷展开。
“No,No,No,”有学生马上反对,“老师,要先写答案,先写答案。”好几个学生一齐说,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好像快要急死了。
“Yes,Yes,Yes,”更多的学生跟着叫起来。
“OK,OK,OK,”见学生那么焦急,林思表示同意,并抓起卷子,转身在黑板上快马加鞭地写了起来。平时用惯了课件,再快也不能跟电脑比,何况写完了还得讲,她真怕时间不够用。
看见老师在写标准答案,教室一下子静下来,转变之快,让人始料不及,可见学生们是真正不相信那屏幕上的“标准答案”了,都心急火燎地想知道自己及格否,能得多少分,连平时根本不关心分数的几个学生,也急忙跟着大家对起答案来。
站了一辈子讲台,林思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考试对答案本是开心之事,就似秋天收获果实,让学生无限期待,就连明知没考好的学生,也很想知道结果:没准自己还能侥幸及格呢。她从来没想过,卷子会大面积改错,这真是没法向学生解释和交待。45分钟的课,林思觉得自己开了好几次小差,总是想:这错是怎么出的呢?她想不出来。这是机器改卷,要错,也应该全级都错了吧。如此一想,她真想下课铃马上响起。
这节课上得心烦,好在学生拿到了标准答案后,能及格的都及格了,不能及格的也不在乎,自己心里都有准备,也没谁再提改错卷子的事。如今的学生还是够宽厚,能包容,可林思心里过不去,她得回去问个明白,怎么说,这都是教学事故,应该全年级都出错了。
下了课,回到办公室,放下教案,她就拿起电话问组长是怎么回事,而结果让她气爆了。原因很简单,简单得让你想不到。原来,出试卷的老师送去机改的标准答案是错的,她一时疏忽,拿了一张填错的答案送了过去。让林思气上加气的是,这老师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刚退休的科组长弄来的他家的一位亲戚。本以为他一退休,就可以少生点气了,没想到,他还留了个尾巴。
“焦主任,是我,林思。这次我们的卷子全改错了,你知不知道?”一气之下,林思就给“报了警。”她知道,她不说,没人去说,这事就算根本没发生,那在她这儿就过不去。
“是吗,我还不知道。”焦主任说,“好吧,你别急,我马上问问。”焦主任很认真地说。
“这么大的事,她错了都不通知别人,我是下午的课,还都不知道,那课上得,气死人了。”林思此刻还在生气:“谁都难免出问题,可错了要告诉别人,那么多学生等着上课呢。”这才是林思最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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