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事。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
一座废弃已久的砖窑落下一个二十多亩地的不规则窑坑。
窑坑四周尽是野生矮芦苇。苇丛很密,人如果要穿过去必须先用手将芦苇分开然后小心的迈脚,不然根本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苇丛也很厚,至少有五六米厚,最厚处该在十米以上。这样,围绕着窑坑就形成了一个厚度不等的苇丛圈儿。
苇丛圈并不封闭,在窑坑的西北角有个宽逾两丈的缺口。那儿是烧窑时代从窑坑里起土的唯一通道,长年累月不知垫进去多少烂砖碎瓦,以致生命力顽强如野芦苇者也难以生存。
缺口靠东窑坑的沿儿上长着一棵大柳树,树身至少两人合围,不过树身并不高,中等身高的男人一伸手就能扳到树杈,纵身一窜就可以上到树杈上蹲着。
大柳树近水的半边已经给水淘空,乌黑的粗大的弯曲的面目狰狞的树根肆意的向水里伸展着。
柳树下常年泊着一只很小很小的木船,木船的细缆绳就系在大柳树突出地表的那段粗树根上。
没有人能说清大柳树的历史,人们只是猜测它应该与废砖窑同龄,窑工们干活累了、热了的时候就到柳树底下休憩乘凉。
大柳树是窑坑周围唯一的一棵树。出奇的很,也曾有人在窑坑周围栽下许多杨树或柳树,但总都栽不活。许多年下来,这棵巨柳就具有了神秘的色彩,从没有人说过要砍伐它的话。
大柳树是窑坑周边方圆两三百米区域内的制高点,先后遭到过两次雷击,朝向窑坑的树干给劈掉了半边,但大柳树福大命大造化大,没有死。
略微懂得一些自然常识的人都知道,空旷地带的高大树木在夏天雷暴雨的时候遭受雷击是不可避免的事。但是,村民们可不这样认为,他们宁愿相信树上有妖、窑坑里有鬼,嗑碴磕碴的响雷是在劈妖魔鬼怪。村民们如此认为当然有他们的理由,首先的话是砖窑本就筑在老人们传言中的乱葬岗上,其次的话几乎年年都有男女到窑坑里投水自杀。
窑坑向北不足半里路是一条东西向小河,但窑坑和小河并无水道直接相通。所以窑坑里的水是死水,尽管是死水但很清冽,清冽的能看见水底的河蚌、螺蛳、水蛭、鱼虾乃至蝌蚪。
废砖窑就位于窑坑和小河之间,因为废弃已经许多年的原故,部分窑体已经坍塌,窑身表面长满了野草花,废砖窑就变身成为一座野草山。
废窑的南坡底下是一间低矮的土坯墙茅屋,茅屋门口搭了一个简易的凉棚,凉棚底下一张小木床,一个小锅架。
茅屋的主人是队里的一对年近七旬的五保户老夫妇。
队长认为偌大的窑坑几十亩水面常年闲置不用怪可惜,提议养鱼搞副业,队委会全票通过,召开社员大会,也获得一致通过。于是从湖里买来百十斤鱼苗撒进去,当年就见了收益。
于是再养。
那对五保户老夫妇就是经队长批准自愿来窑坑护渔的。
从茅屋到窑坑需要走上一小段路,小路名字叫路其实就是略微宽一点的田埂,田埂上长满密密的厚厚的青草,就是下雨一点儿泥星也踩不到,脚底下更不打滑。
老汉在窑坑的边上挖了一个深井坑,平时就汲深井坑里面的水做饭吃。因此,就是没有任何事情做,老汉每天也会在小路上来回好几趟。这样,一年下来从茅屋出门到深井坑去要走几步路,汲水回到茅屋又要几步路,老汉心里清楚着哩。就是到了天黑不打手电筒,老汉心里数着步子走,数够了数字,看也不用看,打了水就走,也准出不了错。
废窑距离村子有一里半路,属于典型的荒郊野外,又兼是传言中的乱葬岗,常有妖魔鬼怪出入,再加上护渔的五保老汉耳朵死聋,平时很少有人到窑坑那边耍。顽皮孩子有大人唬着更是不敢靠近窑坑一步。
窑坑人迹罕至,宛如世外桃源。
五保老夫妇来窑坑护渔的第三年秋上,人们发现紧靠茅屋的西山墙又搭建了一间土坯茅屋,土坯是老汉带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和泥一块一块自造的,茅屋也是一老一少一把草一把草搭建的。
新茅屋建造好年轻人没再离开,陪老夫妻住下了。
年轻人管老汉叫二爷,管老太婆叫二奶奶。
老两口管年轻人叫苇声,但年轻人说他不叫苇声是叫卫生。
但老两口仍然叫年轻人苇声,年轻人也不再坚持自己叫卫生。
过了一段时间,村里人都叫年轻人苇声,连队长也这么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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