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战十里隧洞的女民工

2018-04-15 作者: 张培良
奋战十里隧洞的女民工

侯春江杜良盛

在跃峰渠十里洞的施工中,有一支值得书写一笔的英雄群体,那就是十里洞的女民工们。Www.Pinwenba.Com 吧

一九七五年春,峰峰矿区民工团承担了跃峰渠主干渠十里洞、向阳洞、群英洞、水利枢纽斗天闸、友谊闸和悬崖峭壁上七千五百多米明渠的施工任务。民工陆续上到五千人之多,其中女民工上到三百多人。

这些女民工除去少数在后勤岗位外。大部分都和男民工一样,鏖战在第一线。她们在天井、在隧洞、在明渠,在十里洞各个工地上,承担着和其年龄、体力、技能不相称的各种施工任务。她们扶起钢钎、抡起大锤、推起排车、扛起风钻、掂起瓦刀、开起绞车,在十里隧洞、百米井下、群山之巅谱写了一曲太行儿女战跃峰,坚决打通十里洞的奋斗之歌,留下了荡气回肠的动人篇章。她们的事迹当时曾在《邯郸日报》、《河北日报》、《河北电视台》上重点宣传,轰动一时。

其中,和村营女子连有五十多人组成,创造的业绩最大,也最有名气。当时,许多省、部级领导到跃峰渠视察,都到和村女子连工地指导工作。和村营女民工们还被邯郸地革委命名为“三八掘进突击连”,还有临水营的刘天香,被邯郸地区群英会命名为“跃峰铁姑娘。”她们是奋战十里洞女民工的杰出代表。谁说女子不如男,从十里洞锻练出来的女民工,在离开十里洞的岁月里,再吃什么苦也不怕了,因为有在十里洞磨练出来的钢筋铁骨起着坚强的支撑作用。

隧洞险处战塌方

塌方,是十里洞经常发生的。和村营女子连也同样遇到多次塌方,但她们不惧艰险,勇往直前,与塌方进行着顽强的斗争。有一次正在抢着施工,隧洞顶上忽然塌方,成堆的石块从隧洞顶上掉下来。有几块石头砸在了女子连长武青叶的腿上,腿上立刻浸出鲜血,应该马上治疗并升井休息,但武青叶觉得这点轻伤不影响干活。简单包扎以后,又继续投入施工。那时候,轻伤不下火线,在女子连比比皆是。

2012年10月份,一个女民工在回忆十里洞的座谈会上说,那次我们正在施工,忽然隧洞顶上淋头水在加大,裂缝里的碎石渣一个劲儿地往下掉,一开始我们还不在意,因为在隧洞这种情况太多了。后来发现淋头水由原来嘀嗒嘀嗒变成一条线一条线地向下流,有的水珠还成了喷射状,隧洞帮上的裂缝也在增大,涌出来的石渣不停地往下掉,大家觉得可能要发生塌方,赶紧往外撤,连工具都顾不上拿,塌方就下来了,忽啦啦一大片石块石渣堵住了隧洞,大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其实在隧洞塌方面前,你不用干什么,只要人在百十米深的地下隧洞里,上面掉着石头,洞壁流着水,一塌方,一断电,人就缺乏安全感。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我们的女民工在隧洞塌方后,也是站在抢塌方第一线,清理石渣、运送材料、木架支撑,坚决闯过塌方关。

在查阅女民工战塌方的资料里,有一张照片让我们感到深刻难忘。那就是在隧洞里遇上了大塌方,巨型石块滚落一地。为了抢塌方,必须把坍塌下来的石块石渣清理干净,而在塌方时隧洞已经断电,四周漆黑一片。手接触的到处是冰冷的石块,脚也没有立足之地,到处是碎石乱渣,再加上隧洞冷风嗖嗖,使人不寒而栗。就在这种环境下,女民工也没有退缩,连夜苦战,一刻不停。你看,女民工有的双手举蜡,有的双手推车,有的双手挥锨,有的双手搬石,全神贯注,紧张施工,洞壁上人影闪烁,头戴安全帽,分外明亮,这是蜡烛照亮的结果,一幅惊心动魄的塌方抢险图。就这张照片,我们考证是界城营女民工抢塌方时留下来的。那为什么要连夜施工呢,她们说,界城营所在工段是矸子土层,软塌方,最要紧的是要抢时间,因为时间一旦拖得久了,塌方会无边界扩大,增大战塌方难度,所以没有电,举起蜡烛也要干,黑白照片为我们留下这珍贵的瞬间。

驱散浓烟难也上

掘进十里隧洞遇到的一个难关就是在隧洞里驱赶浓烟,这是怎么回事?这句话应该放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打十里地下隧洞的背景下才能解释清楚。因为在修十里洞时,五十二个工作面分别是单独掘进,要掘进就要放炮,放炮之后就会产生浓烟,浓烟无处消散就会影响施工,这就是那个驱散浓烟的背景。当时施工时曾考虑到这个问题,解决的办法是安装风布袋,即用橡胶或帆布风布袋往里通风或往外抽烟,但实际上风布袋的作用很小。你想想,炸药一爆炸,马上就是浓烟滚滚,怎么可能顺顺当当从风布袋里抽走呢?只能是顺着隧洞四处扩散,民工们在里面根本不能站立,女民工也不例外。浓烟扩散的时候,由于隧洞狭小,浓度很大,唯一的办法是等烟从巷道天井排出后再施工。但这就带来了又一个问题,等烟自动排出需要时间,一个班根本干不了多少活。怎么办,只有想办法排烟。女民工们说烟不散,往外赶,这句话实际上是在十里隧洞施工民工们的共同心声和行动。所以,在十里隧洞的施工段上,经常的一幕出现了。过去是炮声一响,浓烟扩散之后,女民工们都是往没烟的地方跑,去躲烟,因为这些浓烟太呛人了,只要你往浓烟边上一站,眼呛得都会流下泪来。现在炮声一响,女民工们都是拿湿毛巾捂着嘴往烟里冲,她们手里挥舞着能利用的排烟工具,往外排烟。她们有的用衣衫,有的用席片,有的用风筒布,有的甚至用排子车来回拉着跑往外带烟。排烟这个活很艰苦,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嗓子发涩发干。呛得女民工们眼泪直流,用手背一抹,脸上的泪水和石粉混在一起。脸上白一片花一片,看不清脸上真面目。而浓烟严重时,女民工们简直就是在浓烟里穿行,挥舞工具,奋勇排烟,真是不排烟不行,排烟人又受不了,可受罪了。在开女民工座谈会时,当时的营部医生说,排浓烟经常把人呛晕过去。有一次就呛倒三四个人,赶紧组织人员进行抢救,人工呼吸,用清水擦洗,让他们清醒过来,这其中也有女民工。最多的一次排烟晕倒过十多个人,可把人吓坏了。

女民工李来青说,那时候放炮后根本就不知道躲烟,而是炮一响,就顺着隧洞墙跟往里面摸索着走,往里面走干什么呢?是赶紧找到风布袋口吸几口空气,然后用衣衫往外排烟。这真是让我们吃惊,过去光知道往外排烟,没听说女民工在炮声一响就顺着墙跟进去排烟,那该有多大危险啊!她们只怕排烟时间长了影响施工。她说,那一次,炮刚响过,浓烟正往外散,我顺着隧洞墙角就往里边冲,想赶快排了烟干活。忽然见隧洞中间躺着个人,我赶紧问你是谁?那个人没答应。我就近一看,是俺村一个民工,赶紧喊,快来人啊,这个人不行了。大家赶紧跑进隧洞把他抬出去送到天井洞口呼吸点新鲜空气。女民工们又有哪个没有被烟呛倒过呢,又有哪个不是被呛得双泪直流呢,又有哪个不是被呛得嗓子发炎呢。但就在这种困境下,女民工们也奋勇向前,排烟不止。她们为什么下这么大决心,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排烟呢,这说到底就是个时间问题。她们计算了一下,如果等烟自然排出与民工主动排出,相差的时间是一比三,也就是说一个班定额是完不成的,所以大家才不顾一切去排烟。

女子连副连长知识青年张秋香,当时身体很不适宜在隧洞,特别是不适宜排烟,每逢炮响后,大家都劝她等排完烟再下井。但这个女知青不听同志们劝阻,仍然和大家一起去排烟,浓烟呛得她嗓子疼,呕吐不止,眼泪直流。有时被呛晕在隧洞里,大家把她扶到通风口,刚清醒过来,就又冲到洞内排烟。那时候人的精神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什么叫苦,不知道什么叫险,不知道什么叫难,为了完成隧洞任务,拼着命也要向前。

其实,你再费多大的劲,那浓烟也是排不完的,因为隧洞是独头掘进,只有一个天井口自然通风,加上一个风布袋通风,也不起多大作用。再排烟也只能把隧洞掘进头浓烟驱赶一下,烟没有那么浓,民工就开始施工。那就是在浓烟里干活,从留下来的照片里,人们挥舞各种工具排烟,烟雾一片混浊,谁也看不清谁。要知道隧洞里的烟是炸药放炮形成的,里面化学成份对人体危害很大。一个女民工回忆说,每次炮响之后,我们女民工都是冒着浓烟进去干活,浓烟呛得我们说不出话,把我的嗓子都呛坏了,过去爱唱歌,现在什么歌也唱不成了。姜喜云说,多少年就不能闻那个烟味,一闻就想吐,那时隧洞掘进就那个条件。驱散浓烟难也上,工程在那等着呢。

苦拉排车有力量

在隧洞里,拉排车出渣不是一件轻松活,装上石渣的铁排子车,都有百十斤重。拉的离绞车近的有二三百米,远的有四五百米。哪个班也得拉上百里地。女民工也和男民工一样,两人一辆车或单独一辆车,拉起来象飞跑一样。因为拉的是放炮之后崩下来的石块石渣,只有完全清理运输出去,才能再次打眼放炮掘进。如果运输这个环节慢了,崩下来的石块石渣运不出去,就直接影响打眼放炮掘进的进度。那当班任务就有完不成的可能,所以,拉车运石渣就是件刻不容缓的活,也是非常重的活,没有一点窍门可钻。你看这张照片,一个女民工在架着车辕,另一个女民工用锹装车,还有一个女民工用双手搬着大石块往车上放。因为炮崩下来的石块不可能都那么碎,大的石块还是要用双手去搬。说的是拉渣,实际上拉的是石块石渣混合物,车载是很重的。你看那张照片,三个女民工一辆车,一个女民工埋头拉车,说埋头拉车是说负重太多,在中间架车,前胸几乎贴到地上,两边女民工用尽力气在推车。从照片可以看出来,这是隧洞里面掘进过后的石子路,看似平坦,其实像搓板一样,凹凸不平,十分难走,拉上车一路颠簸。不用说重车,连空车也很难驾驭。因为空车也是铁排子车。你看女民工们浑身汗水,使足劲头,脚蹬洞底,拉车向前,再没有力气的女民工们,天天拉车,也得变成铁人。下了工以后,吃一个“小枕头”般大小的馍,现在干再重的活也吃不了那么多。胡风叶说,在工地拉排子车,饭量特别大,每天2.5斤粮食不够吃,大家叫我“小骆驼”,意思是吃得多。营长朱永堂知道这个情况,特批准我到后面食堂去吃,随便吃,管吃饱,对我挺照顾,我现在还很感谢。从饭量也可以看出女民工拉车出力大小,活儿轻肯定出不了大饭量。

在2012年9月22日召开的座谈会上,一个女民工说那时我们班是一个人一辆翻斗车,到井口直接上绞车提升上去。这个翻斗车别看不大。但手臂和腿没劲不行。手臂没劲推不动车,腿没劲出不了路,我们女民工也和男民工一样,一人一辆翻斗车。只见两手握住翻斗车的铁车把,两脚用力踩住地面,两腿用力往后使劲,翻斗车才能前行。由于载重量大,在上坡的时候,那里还专门放了一个人帮你一把推上坡。每天下了隧洞,除了打眼放炮,就是拉车出渣,工作服就像在水里泡的一样,一拧满地水。我们推车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只要车一停,坐在那儿就再也不想起来。可等车子一装满,又提起精神飞车运渣。遇到上下坡和坐地水,车子也就格外沉重,只得拉着车子拐着弯走,不拐弯走直行,车子拉不动,所以只能像推独轮车一样,屁股一扭一扭增加力量,拉着车子一刻也不愿停留。

女民工李树清说,那时候在隧洞拉车,都是身上盘个带子,带子上面挂个钩,到井口一摘,把渣运上绞车盘。然后再到隧洞掘进口,拉另一个渣车。一般是两三个人,有时也是一个人一辆车,都是跑着拉。在隧洞里拉车不喊人,装好渣,只喊一声,再来一个驴,我们就知道去拉渣了。驴就是民工拉车的代号,也没啥恶意,就是叫的方便。

需要说明的是,在十里长的地下隧洞里,每掘进一米,都要一车一车把石渣拉上来。拉出隧洞,运到天井,提升到十里洞上面,到处堆得像山一样。你看一下,拉排子车的女孩子们,脚都练成了铁脚板,肩膀上都是老厚茧,伸出去的手都是一层又一层的铁疙瘩,直到不修跃峰渠好长时间了,才使纤纤玉指恢复了原来模样。再提到一点的是这些女孩子们拉了一天排子车,装运的又是石渣,浑身上下脏得不像个样。但回到宿舍,山区连洗涮用水都困难,还得到几里地以外去担,十多天不洗头,几十天不洗澡都很平常。山区哪有浴池呢,只能简单用水擦洗一下。

不惧艰险斗志昂

说到不惧艰险斗志昂,这话好像有点喊口号的样子。实际上在十里隧洞,遇到危险还真需要革命斗志,不怕苦、不怕难,关键时刻不怕死。男民工是这样,女民工也是这样。谁也不愿冒险,但隧洞地下施工就是个危险活,这个险躲不过,只有想法闯过去。

先说下天井吧,在到隧洞的路上,就充满着风险。女知青张秋香说,那时候下天井,开始不是绞车,是用铁皮焊的桶。下井的时候滴溜溜一直乱转,我被这个桶经常转晕,两手抓住井绳一点也不敢放松,下到天井底下后,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空着肚子干活。有时候开绞车的把握不住时速,一会儿慢,一会儿快,有一次离井底还有十几米,铁桶就像飞也似地下到井底,把我们都震晕了,好长时间缓不过劲来。

和村营女民工姜喜云说,那次在天井(直井)施工,井下只有几平米空间,深度有四十多米,忽然从井口上一块架板一头倾斜掉下来了。只听上面大喊,架板掉下去了,只听上面架板掉下来呜呜的风声。我们当时四个人在井下施工,两男两女,躲没法躲,藏没法藏。眼看着那块架板掉下来了,不管碰到身上什么地方,都非丢命不可,我们四个人只好紧紧贴着洞壁,双手抱着头,只想钻到洞壁里面去。要是架板掉到头上,那连个抢救的时间都没有。我们过来看一些英雄人物遇到危险,总要想很多事。一会儿想伟人怎么说,一会儿想英雄怎么做,一会儿想老爹老娘如何哺育我,一会儿又想对不起儿女和老婆。实际上,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是什么也顾不上想,只想着躲过这一劫,脑子里一片空白。还真是非常幸运,那块大架板斜插着掉下来了,而且摔得粉碎。要是掉在身上,那就不得了了。架板掉下来之后,我们一时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只看着那块架板发呆。而天井上面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原来,他们也吓傻了眼,怕砸下去出大事。我们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井上的人一听下面有声音了,人又没有砸着,上面立刻一片欢呼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十里洞回来,命都是捡回来的。

一个女民工说,那次在隧洞,十里洞对穿刚打通,我们打算从小巷道过去,但我们不知道对方在准备放炮。刚到小巷口,只听对面一声炮响,冲击波把我们三个女民工迎面摧倒。我赶快一摸头,大声喊,我的头啊。崩起来的渣土把我半截身子都埋住了。别人把我拉出来,哎呀,怎么也走不动了,等了好大一会儿才哭出来。那一炮崩的我连哭也哭不出来了,在跃峰渠死了好几回。

有一次施工,面前有块桌子大小的石头需要破碎,当时打了两个炮眼,装上了雷管炸药。一个很快就响了,另一个怎么一直不响了,胡风叶赶在前面去看,当她刚到石头前面,那块石头的炸药忽然响了。石头上的碎石飞渣迎面向她扑来,就像用筛子泼出来一样,冲向她的脸上、身上,使她感到一片疼痛。眼睛也被崩起的石渣塞满了,马上什么也看不见,至今还受影响,看东西要戴四百度的镜子。

和村营营长朱永堂说,女民工也和男民工一样,在隧洞里冒着危险施工。和村营女民工张月梅,在一次升天井时,绞车到了井口没有停住,继续往上运行,眼看快到天井架子上了,俗话叫跑天车。这时绞车上的男民工不顾一切地往下跳,张月梅也觉得要出事故了,大声呼救。幸亏绞车在离天井架子边停住了,否则后果不敢想象。这里举几个例子,是说十里洞是冒着危险在施工的,女民工们是付出了血的代价的,我们永远不能忘记这一点。

和村营女子连刘秋平曾在十里洞出过工伤,她说,使我难忘的是那次工伤,至今刻骨铭心。那一次我和李来青一块儿坐绞车上提升盘,突然从井口上掉下来块大石头,把我的安全帽砸了个大窟窿。过去我不愿戴安全帽,这次还偏偏就是戴上了,顶了大用了。就这一下子还是把我砸晕了,昏昏沉沉一直往隧洞里边走,只听俺村一个民工在喊我,我说你喊啥哩,还直往前走。看到隧洞前面有亮光,哟,咋不是咱班的人呢。后来我就啥也不知道了。实际上,这些都是幻觉。真实情况是李来青就在我身边。她说刚要上提升盘,就从上面掉下来两块大石头。石块砸到刘秋平头上以后,安全帽就被砸了个大窟窿,血立刻就流了出来。李来青看到后赶紧喊,呀!刘秋平头被砸破了,仔细一看,头上被砸了个三角口子,血一直往外流。刘秋平实际上是晕过去了,啥也不知道了。李来青赶紧脱下衣服,也不管脏净,马上包住刘秋平的头,血根本止不住,把包头的衣服全浸透了。大家紧张极了,赶紧开绞车上井到保健站进行包扎。第二天,李来青陪着刘秋平去换药,当揭开头上的纱布时,刘秋平看不到,没觉得害怕。李来青因为昨天太紧张,尽管看到刘秋平出了那么多血也没觉得害怕。今天真真切切地看到刘秋平头上大三角口子,白哗哗的,加上一片血,只觉得头一晕就昏过去了。医生赶快放下刘秋平去抢救她。刘秋平被砸伤后,在宿舍里晕晕沉沉躺了六七天,连娘也没告诉一声,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农村的女民工们真有坚强的忍耐力呀。后来说是工伤,还慰问了几次黑肥皂,现在一到阴雨天就头疼。刘秋平讲完这段经历,我们都震惊了,因为女子连当时就是先进,我们也多次了解情况,都不知道有这件事。而现在在开座谈会,了解当时的情况,实际上也是知道个大概,细节之处早已随风而去了。就这大家还是多次提到在隧洞遇险的事,有砸着胳膊的,有砸着腿的,遇到塌方紧急情况脱险的,还是说得那样触目惊心。情节尽管不细了,但十里隧洞靠昂扬斗志战胜困难的事迹还是那样精彩。

一位叫李树清的女民工说,那时候,累到啥程度,你再也想不到。我们从工地下了班回老家,是从大水头白土索井岗西跨山回家。一走几十里,有时候是晚上收了工再往老家走,一走就是半夜。那一次,我和另一个女民工结伴往回走,半路有个大土堆,把我们俩绊倒了。按说应该赶快爬起来再赶路,但我们都没有爬起来,而是在那个大土堆上睡着了。睡了半夜醒来一看,才发现是睡在半路上,黑天没地,一片荒野,让我们头发直竖。赶紧起来再往老家走。这一路全是山区,村庄稀少。一路爬山越岭回到家,天已经快亮了,一叫开门,浑身是土,把家里人吓了一跳,你们咋回来的也不知道个害怕。

石料厂上锤钻忙

不少女民工到工地第一个活,便是到石料厂锻石料,因为打天井,凿隧洞,砌渠墙都需要料石。而要料石就得就地取材,自己开石料厂。这件活对女孩子来说可能不轻,但在十里洞就是个轻活了,因为打天井,开隧洞一个活比一个活重。所以,不少女民工上班第一天领到得便是锤和钻,锻石头用。她们在家干过家务,干过农活,也上过山,但谁也没有锻过石头。矿区的村镇虽然说也是丘陵地区有山村,但女孩子锻石头的却没有听说过。刚开始锻石头,不是打在手上,就是砸到腿上,震得两膀酸疼。好几天也锻不出一块料石,每天累得还直不起腰。收工后往床上一躺,浑身像散了架,平常女孩子一下工嘻哈声一片,现在是你看我,我看你,个个沉默无言。锻料石其实也是没啥难的,主要是没力气,连石头都搬不动,怎么能锻成料石呢。怎么办?当时的民工班长刘桂田说,是打退堂鼓还是吹冲锋号。可退堂鼓也没地方打呀,一退就退回到村里去了,这个人可丢不起。刚刚敲锣打鼓送上渠,现在又灰头土脸回到村,政治荣誉是件大事。那时候到跃峰渠也是好中选优的,不能还没干活就回去啊。

座谈会上,女民工姜喜云回忆了那时锻料石的情景。她是第一批到跃峰渠来的女民工,本来说是去后勤,到工地后让锻料石,一开始没有恁大劲,连快石料毛坯都搬不动,怎么能锻成好料石呢。她们就从锻炼体力开始,从开山起石头,到料场搬石头,再到精心锻石头,整个一条龙作业。一个人搬不动石头,就两个人搬。搬不动大块的石头,就搬小块的。运距远的,就用铁筐子抬。每天都有立方任务,完不成任务不收工。那时候的积极性非常高涨,都是千方百计超额完成定额。我们在查看当时的资料时,不少照片记载了女民工苦练技术的情景,有的是请教老石匠,一人教,众人学;有的是与有经验的民工师傅结成对子,一帮一,师傅带徒弟;有的是抽空到兄弟连石料厂学经验;有的是从实践中摸索好办法,掀起了苦练锻料石的小**。那时候锻料石恰恰是冬天,冰天雪地,寒风刺骨,一搬石头,手就和石头连在一起,拿起锤钻,又寒的逼人。一个冬天,手上的血疤就没有好过,掉了一层又结上一层,胳膊累的又红又肿,手被砸的都是血口子,手指肿的像小红萝卜一样,到处缠着胶布。就这样,女子连的民工们也坚决把锻料石任务完成。有的女民工白天一上工,锤就不离手,晚上收工后还要继续再练,只练得一手好技术。确实也是这样,你看照片上,女民工们一手拿钻,一手拿锤,精细施工,使一块块毛坯石头变成了四面光六面净的好料石,技术提高了,任务完成的也快了,过去一天锻不了一块料石,后来,一天能锻七八块料石,使一个个女孩子变成了能工巧匠。大家都清楚,锻料石是个出力的活,女民工在石料厂上能从一窍不通到熟练施工,其中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只要她们自己知道,十里洞确实是个锻炼人的大课堂。

抡捶打钎练成钢

打天井、打隧洞,主要工具是钢钎大铁锤,那里是男民工施展力量的天地。女民工怎么也去了呢?女民工去了能适应那么重那么苦的活吗,能抡动那十几斤重的大锤吗,能真正顶班顶岗吗,能完成十里洞的掘进任务吗,怎么非要摆到隧洞一线呢。

这其实是当时环境所决定的。从十里洞工程量来说总量在增加,难度也在增加。从时间上说,跃峰渠施工时间要求一再提前,当时有个口号叫做“四年任务两年完,两年任务再提前”,实际上跃峰渠的施工时间还真按这个目标实现了。在当时简陋的施工手段面前,时间提前必然要增加劳动力。哪有那么多男劳动力,所以,女民工也就成批的来到了工地。

当女孩子到了工地后,很大一部分安排到了天井隧洞一线,在天井隧洞那是不掺一点假的出大力流大汗工程。现在人们不用这个词了,实际上是真实写照,像铁道兵打隧道,煤矿开拓区一样,没有力气那钎子就进不到岩石里,就没有进度。所以,工程把民工团逼到了墙角上,也把女民工逼上了第一线,演出了一场又一场巾帼不让须眉的感人话剧。

当年的女民工班长胡凤叶回忆说,抡锤打钎,一开始我掌钎,另一个女民工打锤。因为都是开始学,扶钎打锤没有把握,我脸朝钎子,那个女民工不小心,或者是说没有经验,一锤就打在了我的半个脸上,脸立刻就肿了老高,疼得我直捂着嘴。再打锤时我扶着钎子、脸朝洞壁,不再朝着钢钎了,背朝打锤人。说,你要操心打锤。又说,你要砸就砸我脊梁吧,再不要砸我腮了。这本是个幽默话。谁想到,这个女民工在打锤时,一锤又重重地砸在我的脊梁上,我把钢钎一丢,身不由己躺在地上,马上晕了过去。当时为了抡锤打钎,女民工姐妹们可没少受了罪,谁的肩上没挨过锤,谁的手上不是血泡磨掉又成老茧,女民工在回忆到痛处时还是泣不成声,又回到当年隧洞里抡锤打钎的岁月里了。

女民工在井下抡锤打钎,和男民工比着干。按说年轻男民工有力气,女民工怎么说也是力气差点,但经过十里洞的锤炼,也变成了铁姑娘。一次,胡凤叶为了赶进度,让大家加把劲。几个年轻的男民工挑战地说,咱们比赛吧。胡风叶说,比赛就比赛。我一个人比你们四个人。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是打一个比较深的炮眼,男民工轮流换人打锤,胡凤叶一个人打锤,同时打对邦锤。大家在一边观看鼓劲,还真是胡凤叶一个人打下了那四个男民工,大家一致叫好。胡凤叶在十里洞的出色表现,使她参加了一九七七年邯郸地区跃峰渠群英会,这份荣誉她一直珍惜着,当时颁发的奖状她一直保存至今。当她拿出这份奖状,还有当年和村营颁发给她的奖状,让大家观看时,座谈会上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和村营女子连刘秋平讲述了自己扶钎打锤的故事。在隧洞我扶钢钎,别人打锤,一开始心里很害怕,只好双手紧握钢钎,闭着双眼,身子扯得那么远,光怕大锤砸着自己。听着打锤的人打一下,我就赶紧把钢钎转一下,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别人扶钎我打锤,打的时候没有经验,虽然把锤举得很高,但落下去却没有力气。打在钢钎上不要说钎子往岩石里钻,连声音听得都很轻,只听是得、得的脆音,不像很有力气、的重锤声。不但力气小,有时抡锤还砸在扶钎人的身上,扶钎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下,捂着肩膀直喊疼,也把我吓坏了。

后来时间长了,我打锤既有力气,也很准,钢钎在岩层里进尺也深了。上工时两个人一组,你打锤我扶钎,我扶钎你打锤,一个整班打锤打钎。收了工回到房东家里,一不洗涮、二不吃饭,倒头就睡,有时候三顿饭一起吃,别人把饭给捎回来,不是肚子不饿,而是实在没有力气去民工食堂吃饭。

刘秋平接着说,那时候施工自己不觉得苦和累,光想着完进度,每天一上班,先到井口问问上个班进了几米,出了多少车渣,我们这个班非超过不可,早把施工的苦和险忘没了。工地的活累成这个样,刘秋平和她的姐妹们还是充满了乐观主义,每次回家都是从工地一路几十里步行回去,路上女知青张秋香还一直哼着京戏,回到我家,我娘总要杀只鸡,让我们好好吃一顿。跃峰渠让我们结下来友谊,直到现在,我们曾在女子连的姐妹们每年三月十五和村响堂寺会,都要到东庄村一个民工姐妹家里聚一聚,以纪念在十里洞结下的友谊。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十里洞汗水流在一起的姐妹们,纯厚的感情像响堂寺的松树一样,根深叶茂。

过去我曾几次问那些女民工,这钎真是你们扶的吗,这锤真是你们打的吗,不是说不相信,而是觉得太不容易了,不像这些女民工所为。在修十里洞的时候,我们就是从进场到撤点一直在工地的团部人员,也多次见到和村女子连在艰苦环境里施工的情景,但思想深处也隐隐约约与女民工抡锤打钎,一干一个班的行为联系不起来。没想到在时过三十七年之后,几次座谈会,女民工那再现当年掘进隧洞双手铁茧、一身豪气的情景,使我们的心灵再一次受到洗礼。

在过去留下的资料里,特别令人难忘的是一个男民工在淋水中扶钎,一个女民工身着雨衣打锤的一张照片,后来经过考证,那个女民工是女子连长武青叶,那男民工是和村营长朱永堂,在长流不断的淋水中抡锤打钎,令人感慨。淋头水是十里隧洞复杂地质结构造成的,由于施工地段属于采煤老空区,常年积水,加上当年雨雪频繁,致使洞顶、洞壁到处渗水,一片湿的。一个女民工说,淋头水也叫困帮水,非常潮湿,有时候,下面的水有一米多深,雨靴里面再穿上布鞋,就这样还冷的不行。尤其是在冬季,淋头水格外冰凉,人伸出手就被冻僵了,抡锤打钎碰一下手,马上就是血浸出来,雨靴里面冻得发寒,脚神经麻木得都没有感觉,有的女民工时间长了得了皮肤病,在隧洞里无法干活。在这种情况下,女民工们也是施工一天没有停止,任务一点没有减少,人员没有一次退却。你看这张照片,隧洞上面不住滴滴答答地在滴水,七名女民工,都穿着笨重的雨衣、雨裤和雨帽,端着水泥,阶梯式的向隧洞顶上传送,隧洞地面的水看来已经流成个池塘,女民工用水桶向外合水,用池塘的水再和水泥,倒也是充分利用。还有一张照片,隧洞的水已经成了小河,两个女民工在用水桶哗哗地向外清理积水,为隧洞施工创造条件。在开座谈会上看到了这些照片,女民工都说,这照片是咋保存下来的。

女民工张麦叶说,那时候不管淋头水有多大,任务也得往前赶,里边穿的衣服发热,外面穿的雨衣发冷,回来吃饭连脱也不敢脱,以防一旦有事就往工地跑。女民工在隧洞掘进中发扬了不怕苦也不怕死的英雄气概,越是困难越向前。女子连长武青叶扶钢钎、站着蹲着都不适合民工打钎,只看她,用手掳一把钎子上的泥浆,扑通一声跪在水里,喊声打,两边女工翻花大锤飞速起舞,这个情节使我们久久不忘。你见过扶钢钎坐着的,蹲着的,站着的,你见过有跪在那扶钎的吗?女子连的连长在困难面前跪下扶钢钎,代表了那个时代不向困难屈服,昂扬向上的英雄气概。

以上这部分来自一九七六年当时的报告文学《十里洞》部分章节,生动描述了女民工抡锤打钎战胜淋头水的模范事迹。今天看起来,女民工英雄群像就在眼前。再说一句的是女民工在隧洞里你根本看不出男民工和女民工的区别,只有在女民工露出乌黑的头发出爽朗的笑声,才知道这战地里还有红花的芬芳。是啊,抡锤打钎不该是女孩子们的活,但确实在十里洞里女孩子也豪迈地站到了隧洞第一线,日夜不息的渠水记载着她们的贡献。

掂起瓦刀上渠墙

十里隧洞的明渠施工项目还有七千五百米,这些明渠全部需要浆砌。在我们过来的印象中,浆砌明渠全部是石匠,这怎么能和女民工联系起来呢。但在十里洞的工地上,确实有不少女民工也系上围裙,带上帆布手套,掂上瓦刀,站在渠墙上精细地安放料石,在我们查找的资料里,发现了好几张女民工建渠墙的照片,随后我们进行了考证。彭城营长李高明也拿出了他自己保存的照片进行比对,发现我们查找的照片正是彭城营的女民工。李高明说,彭城营的女民工就是要强,不仅能开山放炮锻料石,也能掂起瓦刀上渠墙。一个女民工说,那时候女民工上渠墙,不仅是个苦活,也是个技术活。说它苦,是你必须每天不知多少次搬动料石,哪块料石都有几十斤重,而且渠墙一直升高,石料也搬的越高,渠墙一般都有四五米高,在渠墙上搬来搬去,不仅活重也很危险。说它是技术活,在石匠里面还是高技术活,渠墙水平必须一致,灌浆要饱满,坐基要结实,渠缝成虎皮状,要防渗漏,更不能渠墙给垒歪了或者垒塌了。这对男民工技术要求都挺高,对女民工来说更是个严峻考验。彭城营女民工们坚持走上渠墙,搬料石力气小,两个人共同搬。有的女民工担心料石供应不上,在头天夜里悄悄加班,备足料石。有的从来没拿过瓦刀,就拜师学艺,在工地上砌一段渠墙进行试验,拆了砌,砌了拆,直到合格为止。渠墙中间走的是二十多个流量的水,水流力量很大,加上又要防洪、防山体滑坡、防墙基塌陷,渠墙的标准越来越高,女民工们也适应这个要求,坚持高标准,高质量,发现不合格的地方,宁可全部返工,也不给质量留一点隐患。女民工在渠墙中也一个个成了行家里手。她们由原来一两个人砌墙发展到人人挽胳膊上阵。有原来一天垒不了几块料石到一天垒十几米的进度。而且和男民工展开竞赛,使渠墙工地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据了解,有明渠任务的有新坡、彭城、香山、临水、大峪五个营,女民工们程度不同的走上渠墙。

座谈会上一个女民工回忆说,垒渠墙就像家里盖房子一样,房子盖不好不能住人,渠墙垒不好不能流水。渠水流了几百里地到咱这不能断流,那就要把渠墙垒好,一块料石垒不好也不行。为了确保质量,她们把料石搬上渠墙,再上下左右找平,渠线不直不行;上下垒歪不行;水泥坐浆不饱满不行;勾缝不匀称也不行,这是垒墙的基本功。有时候把料石搬上渠墙,不合适再搬下来,反复好几次才能按好一块料石。不说别的,光是把料石搬上搬下,就把气力消耗尽了。但不管怎样,也要按照质量要求,把料石按好,一点不容马虎。那时候我们的要求是谁的渠墙谁来管,一直负责一百年。有一次,有个班为了赶进度,对水泥凝固时间掌握不好,结果头天垒好的渠墙,第二天就有点倾斜了,虽然倾斜角度和面积都不大,也毫不犹豫地拆了重建。这给我们敲了警钟,一定要把质量放到第一位,时间服从质量。我们的口号是精细施工质为先,对挖好的每一米渠基平台,垒上渠墙的每一块料石,勾好的每一条渠缝,都要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在渠墙施工中,我们每一个女民工都是精益求精,认真细,一丝不苟,切实保证了质量。现在快四十年过去了,矿区民工团明渠质量经受住了暴雨滑坡塌方狂风恶劣自然地质灾害的考验,这都是当年严把质量关的结果。你看这张照片,一个女民工在渠墙上铺泥浆,一个女民工在搬料石,一个女民工在用水平量尺寸,一字排开的还有其他民工在渠墙上砌渠墙,切实显现了认真严谨的工作作风,为渠墙的百年大计,打下了质量基础,再现了女民工当瓦工垒渠墙的动人情景。

肩扛风钻震四方

十里洞的工种很多,但风钻工算是比较累比较脏的一种。说它累,一台风钻上百斤重,开钻后振动力量很大,你劲头小了,根本控制不住风钻。说它脏,风钻钻出来的石粉,把隧洞断面扩散的一片白茫茫,持钻的民工从头部到身上都是白石粉,戴上防尘口罩也不行。所以,从哪个角度看,风钻工都不适合女民工干。但随着工程的进展,光凭钢钎打锤已适应不了工程需要。团里也陆续装备了一些风钻及其它掘进设备,配置到营连。其中,优先往女子连调配了一台风钻。一开始女子连非常高兴,总算机械化了,再不用大锤钢钎了。只要风钻往岩层上一放,突、突地岩石就下来了,放炮打眼再也不用把胳膊抡折,两手磨老茧了。可高兴劲还没过,就发现抡大锤难,使用风钻更难,光听说这是个钻岩层的好设备,可谁也没使用过它。但她们也下决心要熟练掌握它,让它为尽快打通十里洞发挥作用。于是,她们首先请教风钻师傅技术要领示范动作,然后挑选了两个力气大的女民工去使用它。这两个女民工见这个东西像个铁老虎,一会儿能把坚硬的岩石打穿,就非常兴奋地上前去操作。谁知一抱起风钻,按在岩层上,风门一打开,只听轰鸣一声,钻杆就滑了下来。闹了半天,钻杆连岩层边也没沾上,大家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风钻虽好,就是玩不转啊。三十多年过去了,女子连的女民工笑着回忆说,后来她们多上几个姐妹,扶钻的扶钻,扛杆的扛杆,使风钻开始听使唤。从开始钻杆在岩层上钻不住,钻杆像热锅上的炒豆来回乱蹦,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往这边,一会儿往那边,光转圈,打不到岩层里。后来,她们技术熟练了,才使风钻快速钻到岩石里边,打好炮眼,比原来抡锤打钎快多了,发挥出了打风钻的威力。女民工们在座谈时说,为了打好风钻,我们女民工十几个人负责这件事,互相鼓励,轮流打钻,主动学习,到了下班时间,谁也不肯走,经过师傅的帮带,终于使这个庞然大物发挥了作用。打风钻还是太累,人多了使不上劲,掘进断面地方有限。人少了弄不动它,那上百斤的铁家伙扛在肩上往岩层打风钻,劲小了钻杆根本进不到岩层里去。

一个多次打过钻的女工回忆说,打风钻就必须双手双肩死死的顶住钻机钻杆,让钻杆能一股劲儿往岩层进尺,不能让它随便摆动了,打风钻,震动的肩膀疼肚子疼。干的时间长了,力气也就适应了。再一个就是打钻太脏,像电影里的“白毛女”一样,浑身上下全是白石粉,连吐的痰都是白的,但大家谁也没嫌过脏。打风钻最主要的还是需要技术,打得熟练了,风钻的威力也就发挥出来了。在隧洞打钻的时候是分不出男民工女民工的,都是一样的工装,一样的安全帽,一样的帆布手套,一样的满脸白石粉,男的女的分不清。所以,领导几次到女子连检查工作,都发现不了正在打钻的女民工。直到女民工脱下安全帽,才显出女儿工地本色。

炮声响处亦红装

在了解女民工修十里洞的资料时,看到两个女民工十里洞石料厂点炮的照片,心头为之一振。这是一张个别女民工点炮的行为呢,还是确有专职的女炮手;是在石料厂点炮呢,还是在隧洞里点炮;在隧洞里,是在掘进头上点炮呢,还是在隧洞底部找水平时点炮;是在白天点炮呢,还是在晚上点炮;是一次点一到几个炮呢,还是一次点几十个炮或上百个炮,这些问题引起了我们浓厚的兴趣。因为点炮不比别的工种,它有着很大的危险性。没想到,满脑子女民工点炮的问题,让一个女民工解开了谜团,这是我们这些曾长年在十里洞了解情况的人所始料不及的。座谈会上,女民工李来青说,点炮不算什么。我们班的女民工都会点炮,主要还是十里洞下面点炮。我们最多的时候一次点七八十个炮,一边点炮一边记数。我们那时点的坐底炮,即在隧洞大面积打通后,洞底要按照水平高低放的底炮也叫排炮。在放炮的时候,先是从最里面往外点,然后从左至右,或者两三个人同时点。一开始班长让我点炮的时候,我也很害怕,这不是别的活,打锤最多砸一下,推车最多累得慌,而点炮一旦失手或者记错,那可就出人命的事了。

记得有个民工在放排炮的时候,因为点的炮多,思想也紧张。在点完炮的时候,应该往安全区域跑,但他跑往相反的方向,跑到炮群里边去了。最里面导火索已经点燃了,有的炮已经炸响了,这个民工却一头跑进了炮群,只见到处都是导火索在燃烧,这个民工不知怎么办才好。幸亏有个民工一把将他拉了出来,才仅受了点外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其实在隧洞点炮,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并不少。我们女民工刚接到这个任务挺害怕,谁也不敢去点炮,有时候看的点着了,实际没点着,扭头就跑,闹了不少笑话。主要还是思想紧张,点炮不熟练。后来我们在导火索上训练点炮,后面不带雷管,点得多了,也就熟练了。从一开始在石料厂点炮到隧洞掘进头上点炮,再到一次点百十个炮,和男民工一样,成了熟练的女炮手了。要点一百个左右的炮,要用三个人点,每人三十个。我们点炮是先把手里的导火索点着,然后用导火索的冲劲去点带有炸药的导火索。点着一个再点一个,点了一排再点一排,自己手上的导火索约有三四米长,每半米留一个切口,那样导火索火焰劲大容易点。点炮时,精力要高度集中,不能有一点疏忽。因为前面导火索在不停的燃烧,后面的还有一大片导火索等着点着,心里头自然就紧张了,再紧张思想不能乱,手还要快。那时候简直不把危险当回事,啥都敢干,女民工感慨地说。

我们问为啥要用女民工点炮,男民工不是很多吗。另一位女民工说,天天在隧洞,啥活也得干,把点炮这个很危险的活看成是很平常的活一样。没有遇到过危险吗?我问道。怎么会没有呢。那次,我们点了二十多个炮,在炮响的时候,一定要记着数数,看炮响够数了没有。这次当炮响完的时候,不知咋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好像少点什么,是不是炮没响完啊。这时有的民工已经开始往隧洞里面清渣了,我赶紧喊,不要进,炮没响完,大家赶紧出来。正在这时有两个哑炮突然响了,几乎出了事故。所以,点炮必须把数查清,认真再认真,男民工是这样,女民工也是这样,这位女民工感慨的说。

绞车飞转黄花香

写跃峰渠的书有好几本,经验会开了好多次,也表扬过一批又一批先进集体模范人物,但你看到过有着重描写开绞车女工的吗?没有。因为大家觉得那是辅助工,活也比较轻,没啥可写的。谁也没想到快四十年了,在座谈会上听了一个女绞车工的故事,让我们的敬意油然而生。

她说,我是先在隧洞工地后来开的绞车。为啥让我到绞车房呢?因为前面开绞车的人,先后出了好几次险情,几乎出了事故,领导觉得她开绞车实在放心不下,才把我抽到绞车房?比如说一次她开绞车,由于没操心,绞车到了井口没有停住,仍然继续往上开,在绞车上的民工吓坏了,纷纷不假思索往下跳。开绞车的也慌了,手忙脚乱,越着急越刹不住绞车,眼看绞车就要冲上井架,后果可能就是车毁人伤啊,这是往轻里说。往重里说,就可能车毁人亡,那可是好几条人命啊。还有一次绞车下天井的时候,由于没控制好时速,绞车下井时突然加速下滑,然后重重砸到井底,亏说往隧道里下载的是石料,要是人那就不得了。所以,领导几乎再也不敢怠慢了,下决心找个心细胆大责任心强的来开绞车,我才被选上了。说真的,我不想开绞车,在隧洞干活虽然累点苦点,但那是一个人的事,开绞车虽然活儿看起来轻点,但责任太大,一有事就是人命关天。但领导既然已经定了,大家又信得过,我就不能再推辞了,只好走马上任绞车工。

开绞车首先要有责任心,因为上下都是人。如果绞车上有人,那是天大的责任,容不得半点差错。如果绞车上渣,跑了车,那隧洞下边也是人,因为掉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情况。

听说别的天井就发生跑车情况,几十米的天井,绞车失去控制,快到隧洞底才停住,那就只能是侥幸,简直危险极了。还在打天井的时候,民工坐着荆编篓子绳"上下井,绳"也有突然开了的时候,使民工猝不及防地掉下去,造成生命危险。也有的绞车工技术不熟练,使绞车上下不稳定,民工缺乏安全感。这类教训都在提醒绞车工的责任。所以,我开绞车就特别小心,严格按照绞车操作规程办事,听到上井铃声上井,听到下井铃声下井,还特别注意上下绞车民工的安全。因为民工天天上下井,思想麻痹了,总认为不会出什么事,我就一再提醒他们注意安全。记得一次有个营领导坐绞车下井时不戴安全帽,我就提醒他注意安全,注意影响。这个营长很自觉,就在全营干部会上做了检查,使民工们更加自觉注意安全。在开绞车时,我们还特别注意预防可能发生的事故,由于绞车都是手工操作,那时也没有什么数字化、机械化,设备很简陋,需要时时采取预防措施。一次,绞车向下运材料,突然控制不住车速,绞车飞快向隧洞下面滑去。我就赶快采取准备好的措施,果断用手制动刹车,避免了一次重大事故的发生。据了解,在整个十里洞施工期间,还真没有绞车发生重大事故的,这里面有女绞车工的一份功劳。

快四十年过去了,当年风华正茂、青春靓丽的年轻姑娘,已是六十花甲了,她们当年参加修建的跃峰渠正发挥着巨大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在这里我们为修建跃峰渠做出贡献的女民工们,送上美好的祝愿,致以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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