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辛锥名正言顺去行使外涉长的权限与极地人联系以后,伏赛奴帝不顾她的愿望给她配了两名特警卫,压根不支持她去冒险的轩辕龟兹象当初他劝辛锥回去那般无奈,他不能用任何借口阻止她悲悯天下的情怀,因此,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抽空给辛锥赶制了一套自己设计的银白色镅金属制服,终于替换掉她穿了几十年破损不堪的战服,使辛锥看起来就象他一块那般飒爽英姿。
到达卡纳克镇已接近中午,辛锥让两名警卫人员把飞船驶到距镇不远处的冰丘后面,那是她每次进镇之前停放飞行器的最佳方位,很少被人发现,她让两人等在那儿,象从前那样单独进镇,可是两个忠于职守的年轻士兵的机敏与果决打消了辛锥怕起争端的顾虑。三人走进卡纳克镇(注:卡纳克镇是最大的极地因纽特人的定居点),看见了一座座一半陷入地下,门道极低的石屋、雪屋和冰屋,半球形似一口锅扣在地上的屋顶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野草,再覆以一层海狗皮,门口挂着兽皮门帘,门外的铁桩上拴着一群猎狗,猎狗旁放着雪橇,铁架上晾晒的鲸脂发出刺鼻气味。
看见陌生人,猎狗们一齐狂吼,惊动在屋子里吃午饭的卡纳克居民,很多男人都放下碗筷拿着带刺梭标、猎枪、骨叉之类的武器钻出屋子来到大街上,看见在零下五十多度的极地只穿一层象鱼皮一样的紧身金属衣的辛锥与两个警卫,都非常吃惊,他们显然不知道科技的魔力使金属衣可以抵御任何寒冷与严热,更好奇那位被他们用枪指着多次逐出卡纳克镇奇怪的姑娘(从外表上看)频繁来此地的目的,他们还无法把辛锥与那个驶着飞船在一些地区来来回回勾起他们恐慌的人联系起来。
亚特兰蒂斯城的对外开放给辛笪的生活带来了根本的变化。这个在亚特兰蒂斯城出生并长大的姑娘喜欢自由自在,加上她有每周两天自由支配的时间,便对亚特兰蒂斯城外的世界产生了好奇心。
对于一位刚刚进入大学的少女,她显然不能获得外出的机会,又鉴于哥哥在海洋里的遭遇,被虎鲨咬得伤痕累累,外加波娃姑娘性命的丧失,辛辰苍竹与辛蓝对她看管的格外严格,上学以外的时间都把她限制在住宅里,只有那位年纪轻轻有着领导者风范,头发好象水藻卷、脸盘犹如水晶般流光溢彩的奥底来访,辛笪才能得到父母的允许与他去城中闲逛。
她从来就不漂亮,就象她的太祖母姬节不够雅致一样,可是每当男人们象奥底那样被她的魅力所迷住时,就会发现她那双蓝色的眼睛配上乌黑的睫毛和翘起的眼角,仿佛注入了勾人的魅力,使她看起来韵味十足。
他俩是在辛笪就读的学校里相识的,当时奥底应邀去给学生讲授飞船知识,从那时起,每逢周末奥底都会把辛笪从家中接走带她去自己家里与父母一块吃饭或去城中散步。他们的关系并不象大家想象中的那样接近,因为辛笪始终与奥底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这个距离既不会让他们成为情人,又不会让他们疏离了情谊。
辛笪仍然坚信,她经常梦到的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就象她的曾祖母祖炎相信定会有一位王子来娶辛哲那样坚决。奥底怕冒犯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从他知道辛笪那个决定命运的梦起,他就觉得辛笪的决心是迷信引起的。他肯定她迟早会在现实生活中遭到挫折。随着时光的流逝,辛笪准备等待的意思更加明显,她的解释是,那些从小到大持续不断的梦境越来越清晰起来,使她仿佛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伙伴那样完全的了解那个由男孩变成青年人的成长历程。
他穿着白色的铠甲,平直的黑发带着一顶闪闪发光纯金铸造镶嵌蓝宝石的王冠,他浅色的眼睛突出他龙族的容貌,手里握着一根长矛武器,目光威严,活象战神。在辛笪无数次梦境中唯一一次现实中的相遇所看见的那个青年的形像就是她最近一次梦到的形像/。那个仅此一次的真实相遇似乎在辛笪出生时起就预定好的,连俩人相见的地点也仿佛是神意选择的结果,于亚特兰蒂斯市的海兰花公园,那是辛笪唯一喜欢去的地方。俩人如约相遇(依靠梦的指点)以后,辛笪就象获得自由的鸟儿,与那龙族王子一起从亚特兰蒂斯城远走高飞了。
辛辰苍竹从失踪女儿房间里的梳妆台上发现了用一块鱼丝手帕裹着的,透出海兰花芬芳的一封信,在这封信里,辛笪倾诉了自己的衷肠,讲述了瞒着家人的梦境,以及美梦成真的幸福感。辛辰苍竹站着给辛蓝读完女儿的信,没有露出任何激动的情绪,他不清楚的只有一点,辛笪究竟去往何方了。
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深究了,既然辛笪信里流露那么强烈的幸福感,足以说明她在哪儿都会快乐。他经常拿这来劝慰满脸愁容地在女儿房间一呆就是一上午一下午的妻子。在亚特兰蒂斯城的这座房子里,在一个个缥缈的夜晚,他又象一个老年人那样想起很多往事,这些往事都与灾难有关。然而,只有儿女的欢笑声和夜灯的微光下辛蓝那睁着休眠的眼睛才能驱散夜间孤独的死寂,他还不到五十岁,却已象百年老翁那样衰老,眼花耳背,手脚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使他再也不能干活了。只好绝望的坐在一把硅化玻璃鱼丝毯铺着的躺椅里,等待死神的降临。
刚刚忙完合作事宜的辛锥注意到辛辰苍竹希望的光辉已经泯灭,由于意识到自己等不到移民的那一刻,他的情绪越来越坏,忍不住出口伤人,满嘴亚特兰蒂斯城流行的骂人话。辛蓝那么细心的照顾他,毫不在意辛辰苍竹的中伤,他不是抱怨她的饭菜不合胃口,就是怒斥她在难得的午休时候去打扰他,他象一个残暴的人那样不近人情,辛蓝以为准是丈夫受到死神的折磨使他丧失了最初的温良谦恭。
辛锥不顾轩辕龟兹的忙劲,把他从实验室里拽回家中,要求他给辛辰苍竹做一次全面的治疗,她了解他超越医生的能力。跟家人的担忧相反,轩辕龟兹平静地揭开了辛辰苍竹的病因,说他跟海洋里的动植物一样,中了过去陆地人类倾倒海洋中污染物的毒。
“与地球环境一样,”他向大家说,“不是一朝一夕能治疗得了的。”然而,他的另一处方又为一家人带来了新的希望。辛笪离开一个月以后,轩辕龟兹在伦博医生的协助下实施了对辛辰苍竹的冷冻术,为了让他与有害的环境隔离,轩辕龟兹把冰冻后辛辰苍竹的遗体放眼到与萨马尔姑娘那样的一具密封的水晶棺材里,棺材内有一套自动制冷系统,保证速冻成冰的辛辰苍竹的身体不至于化冻。等待移民雨星以后技术条件成熟的那一天,输入温血使他复苏,再接受治疗。
辛蓝隐约感到她未来孤独的命运,无法克制自己悲伤的情绪,经常矗立在丈夫的棺材前偷偷落泪,因为辛辰苍竹的复苏与康复过程大大超出了辛蓝正常寿命可以支持的时间,等他在未来的时代醒过来,她早已衰老死亡了。
在辛蓝无限悲伤的二年以后,轩辕龟兹倾注不可遏制的一切精力的宇宙飞船最终在团结的力量下大功告功成,辛锥望着他的发明,毫不含糊的向他表示祝贺,就象她自己在完成某项艰巨的任务时感到的那样喜悦。
伏赛奴帝在一星期之后的国会上正式确定登舱的时间为下月初一,并将这一致通过的日期与移民前的具体工作以电波的方式通告给亚特兰蒂斯市居民和极地上的因纽特人。想带走龙族人的辛锥多次到当初的海域寻找,发现龙宫所在地变成了一片海底森林,与她同往的轩辕龟兹深表同情,但执拗地肯定说,这儿不是龙宫,从来不曾有过龙,她之所以有生以来见过那个神圣的龙族,是由于她身体内的磁力波干扰了这一地区的磁场变化,使他们无意闯入生活圣物的异空之境。
接着,辛锥去看看香镇,那儿被地震与海水摧毁的已经很难看出是城镇的模样儿,凤凰城也好不到哪儿去,然而,辛锥依然能在那些沉入水下的废墟上涌起温馨的回忆,想起一缕缕炊烟从黛瓦的烟囱里吐出的村镇;想起那被农人牵入田头的水牛;想起晨曦和霞光下的河水;想起蓝天白云下的绿树青山,悠然自得漫步清幽林荫道路上的沉静,那儿具有原始气息的树木和藤蔓,恣意开放的野花,自由鸣叫的小鸟。可是,它注定被洪流从地面上一扫而光,也将从人们的记忆中彻底抹掉。
登上飞船的人们忘记了灾祸中遇难的亲人,忘记了严酷环境的折磨,重新把快乐挂在脸上,不让人世间的任何一种悲悯扰乱他们憧憬未来的喜悦。在自己的一生中,辛锥的行为从来不象那天早晨站在宇宙飞船舷窗那儿如此的温情,她主动的靠在轩辕龟兹的肩上,让他揽住她的腰,由此,两个经历了一个世纪磨合的男女,最终将自己的命运联结在一块。与其他人类一起在雨星上崛起另一个地球文明,这会是一个理性辉煌的文明,一个不带任何破坏的文明,因为有了切肤之痛的人类懂得珍惜。而遭受破坏的地球陷入自我调节与恢复的状态,数百万年以后,注定又会迎来一个崭新生命复兴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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