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内容梅淑已经听不清楚了,只听见……“两名哨兵……两名哨兵……”
那镜头里头全副武装的两名哨兵之一,正是颜鸽飞。Www.Pinwenba.Com 吧
梅淑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还好,人还是好好的站在哨位上的,但她的心却跳得厉害,她后怕极了。
梅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新闻上了,人也呆了,坐车坐到了下一站。
到了下一站下了车,回头又往上一站走,一路走一路心还是惴惴不安的不踏实,又怎么能踏实得下来呢?
她经过华盛连锁超市门口,一堆人从马路对面涌过来,从她的面前经过去,热热闹闹地进了超市。
陌路,人潮汹涌,其中更不乏成双成对者,这就更显出她独身寄居他乡的孤寂了。
如果他能时时陪伴在她的身边就好了?她奢望地想。
可是,他的职业注定他做不到。
梅淑给人海冲了一下子,头晕晕乎乎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站进路牌底下等待红灯的人堆里。
到处都是人,她只不过是人海里的一粒尘埃。
这时候,一辆军用越野车在她跟前停下来她竟也没发觉。
开车的战士鸣了鸣喇叭,摇下车窗,露出一张笑脸来喊了声“嫂子?”,这才惊醒了她。
开车的战士又说:“嫂子,是我呀,那天我送副连长去集训,你从家属院出来送副连长,你还记得我吗嫂子?我叫连城俊。”
梅淑一心着急着打问颜鸽飞昨晚的事情,便走上前问车里的战士:“你好,我想问问你,集训地昨晚真的出事了吗?你有你们副连长的消息吗?他人没事吧?”
连成俊说:“副连长没事的嫂子,嫂子就放心吧!”
梅淑自言自语地喃喃:“哦,恩,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连成俊又问:“嫂子,你去哪里?我捎你一段路?”
梅淑笑着说:“谢谢你啊,不用了,我去上班,过了路口就到了,眼见着那栋红楼就是。”
连成俊说:“那我就走了啊嫂子,去火车站接领导去,副连长没事的,嫂子就把心放在肚里子吧,嫂子再见!”
梅淑点点头,跟车里可爱的战士挥了挥手,笑着道了别。
梅淑路过一个叫莲心的快餐店,莲花模样的木牌子高高挂着,惹得她想起了赵安莲。若赵安莲在,她还能有一个说说贴心话的闺蜜。她想她。
偏偏才一上楼,就接到了赵安莲的电话,她心里头冒起心有灵犀这一个感触来。可不是,她才想到她,她的电话就应景的打了来。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笑了笑,接通电话,说:“怎么是你?我刚一想到你,你的电话就来了,心有灵犀啊!”
赵安莲也在电话里面笑道:“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梅淑说:“你?在哪里?反正你又不来看我。”
赵安莲说:“我正在去看你的大巴上呢,现在大巴刚刚进市区。”
梅淑惊叫起来说:“真的假的?”
赵安莲说:“当然是真的了,大巴刚刚经过童话幼儿园橘黄色的门口,你上班吗今天?”
梅淑说:“安赵莲,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搞突然袭击!我等会儿请假去接你,你下车后到候车厅等我。”
新疆与内地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内地太阳升起的时候,这里的天光才微微发白。
集合号吹响没一会儿,新兵们就从营楼一扇一扇的门里跑出来,到楼底下站队,整队,唱一首嘹亮的军歌,然后跑步往操练场出早操。
一个带新兵的老班长向时杰睿报告:“报告连长,一排三班的赵树森没来出操。”
时杰睿问:“赵树森?我去看看!”
老班长说:“他这两天跟没吃饭一样,训练跟不上,军姿站不标准,跑步掉队,军礼不标准,正步也比别人慢半拍,而且他也不抽空多练练,这个新兵懒得很,整个儿就是一软蛋,烂泥糊不上墙,这个兵根本没法儿带啊连长,新兵下连队的时候,咱们连可不收这号子兵。”
时杰睿略顿了顿,说:“你带他们出操,我上去跟他谈谈,看看他有什么心事?还是什么情况?”
老班长跑步去追队伍了。
时杰睿上了营楼,一脚便踹开了一排的门。
赵树森把被子裹了裹脑袋,翻了个身,把脸捂在绿枕头上。
时杰睿走到赵树森的床前,又踹了一脚赵树森的床:“赵树森!我命令你!马上起床!给你两分钟时间!”
赵树森赖在床上,也不动也不出声。
时杰睿吼道:“你他妈长耳朵出气的啊!给老子滚下床!”
赵树森依然纹丝不动地裹在被子里,时杰睿一把掀了他的被子,抓起他的军装扔到他的身上,吼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马上起床出操,第二滚出部队滚回家!”
回家?回家?就这么狼狈的滚回家去?凌慧会更看不起他,反正她也不爱搭理他,那也不能给她丢人现眼。
为什么给她写的信都没有回音呢?
赵树森一面胡乱想着一面坐起来穿衣服,一面又问了句:“连长,为什么没有我的信?有人说,你扣新兵信?”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敢这么跟连长说话。
时杰睿生气地说:“我他妈扣信当饭吃啊,没那闲心情,马上下去出操,加跑五十圈。”
赵树森系好鞋带,边往楼下跑边想:不知道写给她的信是没有寄出去?还是中途丢了,她没收到?或者,是她收到信了,但不肯给他写回信?上一次打电话忘了多问一问她的情况。她告诉他,叫他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了,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联系,可她刚刚失去了母亲,她需要安慰,她需要人疼。
也许这些她都不需要他给她,可他不介意,他情愿给她。
赵树森跑步走后,时杰睿也正要离开一排宿舍,却在赵树森的被子里发现了一封写了半页的信,露出来的一角上头写着两个字:“慧慧。”他把信抽出来,看了一遍。
时杰睿从赵树森写给凌慧的半封信上得知了凌慧母亲去世的消息,他拿出手机来想给她打个电话安慰她一下,才想起她从没留过她的手机号码给他。
她的手机号,赵树森一定知道的,但是就这样冒昧地问他要?这算怎么回事?
往回去放信的时候,看见一个写好地址的信封。
梅淑把赵安莲接到了家,赵安莲把包往床上一扔,倒在床上说:“昨晚在大巴上一夜没睡,你不知道,隔壁铺上一个男人打呼噜打得超响,震耳欲聋的,跟打雷一样,吵得根本没办法睡觉,看见床真亲啊!”
梅淑笑着说:“那你就脱了鞋上床好好补补觉!把昨天晚上的觉补回来!”
赵安莲看见床头的照片墙,便又笑道:“这军装穿在身上,显得就是精神啊!”
梅淑笑道:“我去给你冲杯热气腾腾的豆奶喝。”
赵安莲又环视了一遍卧室,问在厨房的梅淑:“这就是你跟他的小窝啊?他快集训回来了吧?”
梅淑从厨房门口探出头说:“是啊,他们推迟了半个月。”
赵安莲说:“一个人这日子苦不苦?你这还是没孩子呢,你俩什么时候领证啊?”
梅淑说:“等他比武回来就能休假了,我们一起回一趟他的老家,去领结婚证。”
赵安莲说:“什么都得趁他的功夫,军嫂好当?这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日子!还是从前单身的日子自由自在啊!单身贵族!”
梅淑端着一瓷杯浓浓的热豆奶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坐下来说:“趁热喝了,暖暖身子再睡,刚才吃的包子有点凉了。”
赵安莲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把头侧靠在她的肩膀上说:“你表妹也来了?她来干什么?”
梅淑把手握在她的手上说:“她母亲过世了,她一个人,我在这边找了找人,让她又进了高中复习班。”
赵安莲说:“你知道,她一直喜欢你家颜鸽飞的,她来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还是你提出来的?”
梅淑侧坐过来倚着床背,端起豆奶递给赵安莲,说:“冷的很快,先喝了它,再说。”
赵安莲两只手捧住瓷杯的杯身,暖着冰手,连喝了几口。
梅淑才缓缓地说:“是她提出来的,她在学校喝酒,夜不归宿,被学校开除了,加上突然又失去了母亲,连番的打击,慧慧也很可怜,来这边也好,省的她再胡闹!”
赵安莲抿了一小口豆奶说:“你就不怕她来这儿跟你胡闹?女人因爱生恨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再说她又长得漂亮,又会矫情,你就不怕时间长了,日久生情,颜鸽飞的魂儿迟早会被她给勾走?”
梅淑笑道:“不会的,慧慧不至于那样做。”
赵安莲又说:“她夹在你们中间,会安安分分的?早晚搅和的你跟颜鸽飞劳燕分飞。”
梅淑笑道:“快喝吧,别光顾着说话,你怎么突然就来看我了?提前也不说一声。”
赵安莲连着抿了几口,倚在她的胳膊上说:“我没提前打报告,你不欢迎,不想见我啊?”
梅淑把头倚着她的头说:“我随时欢迎,我都快高兴疯了,我一个人,你跑来看我,跟做梦一样。”
赵安莲笑道:“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梅淑说:“这惊喜的确惊着我了,也让我很欢喜。”
赵安莲说:“你过得好不好?”
梅淑说:“你都看到了,我好好的。我们分开没多久,可是总觉得好久不见的样子,你呢?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赵安莲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无力地说:“马金廷来找过我了,他已经知道他父亲马四海跟我的事儿了。”
梅淑揉着她的头发问:“他来找你闹了吗?”
赵安莲顿了顿,叹了口气说:“当时,我跟马四海正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他把电视、茶几、玻璃、台灯什么的都砸了,他还扬言要杀了马四海和我,现在,咱们那里,全城的人都知道我跟马四海的事了,唉,都知道也好,省的老是躲躲藏藏的,不见天日。”
梅淑说:“那你可得小心点!”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赵安莲又低低地问道:“我是不是个人渣?或者狐狸精?或者别的什么难听的?”说着说着,她伏下头哭了。
梅淑抱了抱她说:“不是,你只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安莲,你留在我这里,咱们找个单身的好男人,安安宁宁过日子好不好?重新开始新生活!”
赵安莲突然笑起来:“重新开始?怎么重新开始?我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心力,我看见你过得幸福,就像我过得很幸福一样,可你没得到家里的祝福,这最伤人心,偏偏凌慧又找上门来,羁绊在你俩的中间。”
梅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想要看见你幸福,不管现状有多糟糕,但我觉得,慢慢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不要放弃!”
赵安莲打了个瞌睡,喃喃道:“幸福?什么才称得上幸福啊?我们又去哪里找幸福呢?不知道幸福在哪里啊,我好困,马金廷隔三差五就来家里闹腾,简直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说着说着人就迷糊了。
梅淑把她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蹑手蹑脚给她盖上被子,她太累了,缱绻在一对父子的虐恋之间,迷失和放纵。
梅淑趁着赵安莲睡觉,下楼去买菜,她记得她最爱吃西红柿炒鸡蛋这道家常菜。
回来见赵安莲还在床上睡着,她睡觉的时候总还是要有这么个习惯,总要把头藏在被子里,不然难以入睡。
她在大学的时候就是这个习惯的,这么多年以来,还是没有改变。
梅淑就这么坐在床上托着腮看着她,想起来念大学的时候那几年的光景。
从入学半个来月的军训,到毕业最后一周互在同学录里写离别赠言,照毕业相,吃散伙饭,收拾行囊,订最后一趟火车票。
那时候总还觉得天光漫长,时日悠悠,一切仿佛没有尽头,在青春的烦恼里走着一段没有回程的路,做着这一辈子可能只会做那么一次的疯狂的傻事,为一个人,亦或为一段情,亦或为一个梦。
现在再回想,那时候的光阴美的简直叫人难以忘怀。
可是那时候倒不觉得,也许,更美的,是付给那几年的年华,年华消逝了,不再回来,回来的只有记忆。
这一日一日平淡度着,茫然的活着,这个世界叫人太容易弄丢自己了,要不停地回到那日子的地上寻找自己的影儿,然后扪心自问,我这么活着究竟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人要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安莲在大学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可,人是木偶,人多数时候由不得自己的心。因此,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憾才会有那么多。
遗憾催人老,心伤催岁月沧桑。
人活着,是最难的一件事情吧?怎么活?为谁活?何去何从?
人只要活着一口气,总要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抗争,在挣扎和抗争中,或者获胜,或者妥协。获胜需要代价,妥协更加需要。
念大学的时候,她们有一个大学同学,是学校摄影社的社长,叫甄忆的,在一回新年文艺节上做了他人生第一次摄影展。摄影展的题目就叫做《年轻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幻国度》,摄影作品全部来源于大学生自己的生活,印象深刻。
这个叫甄忆的男同学,爱穿白色的衬衫,总配上一条海蓝的领带,深蓝的牛仔裤,浅黄色的眉毛,系鞋带的棕色皮鞋,文里文气的干净的书生模样。
还因为他是赵安莲的男朋友,他经常在宿舍楼底下等她,她也做过他的摄影模特,他们当时是大家都很羡慕的一对校园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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