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旱灾与饥荒

老太爷早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病逝，坟墓就埋在东面祠堂上，这个祠堂除了吴姓和李姓，还从来没有埋过外姓人，当时是村子人觉得老太爷一生为村子做了不少好事，才破例让出祖宗祠堂的坟地来安置老太爷的遗骨。

爷爷一辈人当初反对修建公路，就说修公路会引来天谴，现在又说天谴与老太爷有关，那公路，天谴，老太爷，这三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爷爷所谓的天谴究竟是一回事。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七十年前老太爷带着幼小的爷爷跋山涉水来到桃源村，此时正逢蜀地大旱，内战和抗战早已掏空了国力，当旱灾来临时，人们看着龟裂的田地里几根枯萎的秧苗束手无策，部分人靠着山上的蕨类植物勉强果腹，庆幸的是，桃源村有一条地下河横穿村子，村里靠着地下河的水浇灌庄稼，干旱的第一年村子并没有受到影响。

当旱情持续到第二年，蜀地此时已民不聊生，山上连能吃树皮都被刮光，当一个难民看到路边饿死的尸首被鸠鸟啄食，他抛弃了作为人的最后底线，拖走了这具尸体。渐渐的，许多老实的农民变成了山贼，而弱者成了强者口中的食物，许多人开始逃难，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寻找粮食活下去。蜀地大旱人相食，这片生养他们的大地已然被上天抛弃沦为人间地狱，饥饿的难民往四面八方扩散，他们相信远方不会有饥饿，相信远方富饶的农田与足够活下去的粮食。

桃源村的地下河就在这年干涸，纵深的沟壑像是村子深深的伤疤，庄稼也在这年颗粒无收，老太爷带着村里打井取水，村民靠着前两年的余粮惶恐度日，谁也不知道旱灾与饥荒会持续多久。

此时村子里来了逃难的难民，村子里的人给了他一顿饱饭后给了些粮食打发走了，没想到几天后，他又来到桃源村，但是此时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浩浩荡荡带来了几十上百个饥肠辘辘的难民。

以村子的余粮计算，如果和这些难民均摊粮食，那必然是不够的，旱灾如若持续到第三年，很可能村子也会出现饥荒。老太爷集结了村里的所有人，把祠堂作为仓库，集中了村子里所有的粮食，按人按天分配，村民足量分配，而外来的难民们的妇女和儿童一天一人能分到二两黄豆，刚开始时难民们还感激涕零，随着时间的推移，村子里粮食越来越少，老太爷减少了对难民的供给，两三天才给难民们送一点粮食过去，这让原本以为逃离了饥荒的难民重新坠入饥饿的地狱，他们变得枯瘦如柴，他们的孩子在怀中没了生息，他们开始讨要公平，开始了愤怒的粮食争夺。

难民们知道粮食就放在村里祠堂，人群中开始起哄去祠堂抢夺粮食，老太爷从祠堂里搬出了一麻袋黄豆，极力劝说下让难民们分了黄豆，难民们发现这样的方法有用，隔几天就会营造出这样一场围攻祠堂讨要说法的闹剧。

老太爷知道难民的处境，但是在这样的干旱时节，村里的余粮是养活不了村民和难民，他只能从中选择其一，一是粮食留给村民，赶走难民。二是粮食均摊，这样村民和难民都熬不过冬天。

村子里的人是老太爷和爷爷的恩人，不是他们施以援手，老太爷和年幼的爷爷也活不到如今，而现在他是这村子的村长，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将粮食留给村民，老太爷叫上了村里的青壮年，和难民的队伍谈判，无论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难民们就是不愿离开村子，村子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果出了村，他们也没有活路。

谈判失败后老太爷害怕他们再来讨要粮食，便和村里人一起把这帮难民赶出了谷口，并在谷口上方堆积了滚石，由专人日夜把手谷口，只要难民们回村，就立刻推下滚石逼退难民。

正值大寒时节，难民们在谷口外忍饥挨饿，无论他们怎么请求谷口上的人都无济于事，有的难民抱起孩子去别处求生，有的就地驻扎在谷口期望村子还能给予少量的粮食。

寒风凌厉刺骨，难民饥肠辘辘，有不少人开始冲击谷口，妄想回到村子。

原本滚石只是用来逼退难民，未曾想滚石落下，饥饿的难民大多无力奔跑。就这样，滚石生生砸死了两个难民，值守谷口的人看到这一场景也吓坏了，正想让难民通过时，后背一双有力的手臂推动着他，而背后推动他的人正是老太爷，他砍断绳索让更多的滚石落下，难民们不躲不闪，亦如放弃了求生本能。

难民们一个个拖着饥饿的身体走进谷口，全然不顾谷口上方的滚石，滚石砸中的难民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哀嚎，他们此时并不畏惧死亡，两年的干旱和长期的饥饿消磨了他们求生的欲望，他们知道，除了桃源村，其他地方连树皮都被逃荒的人吃光，没有了村子的少量粮食供给，他们又会变成一个个恶魔，他们不想再吃死去同伴的尸体。

滚石落完后，难民们依然一个个排着队缓缓进村，老太爷带着几个人堵住难民，现在的难民已经对生命变得淡漠，一个人能如此不顾生死，那么也没有什么能阻挠他了。

无奈之下，老太爷承诺他们粮食均摊，条件就是他们不能进村子。

难民们答应了老太爷的要求并退回谷口，他们用求死之心感动了这个村子，有部分人还在谷口外搭建起建议帐篷，安置老弱妇孺，等待村子的救援。

老太爷也兑现了承诺，当晚就和几个村里的年轻人用牛车拉了十来麻袋黄豆过去。

黄豆被村里中医用夹竹桃的树浆浸泡过的，村里的老鼠药就是中医用夹竹桃树浆制作的，有剧毒，难民们并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顿饱饭。

难民们疯狂抢食着数十麻袋黄豆，这些黄豆没有经过任何烹煮，但难民们仿佛是抢食的不是粮食，而是希望。

不一会之后，难民们都倒在了地上，可能是有的难民摄入量不大，只是神经受损身体被麻痹，他们很多人倒下后还有意识，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老太爷口中的同舟共济，只是仅限于这个村子的人，逃荒的人还是得死。

老太爷泪眼朦胧，指挥几个年轻人活活勒死了未被毒死的难民，村子被难民们认为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而现在，老太爷为了村子狠心毒杀了这些可怜的难民。

毒杀难民以保全村民，这并不是老太爷的初衷，这些难民没有村里的粮食补给也是死路一条，能在死前有顿饱饭，也算是残忍中的人道。

听完爷爷的讲述我才明白，老太爷当年毒杀那么多难民，爷爷很可能也参与了这事，所以爷爷很清楚造的这些孽，可是，就算是死的人变成了厉鬼要祸害村子，为什么会是几十年后的现在，当初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不是正好可以有仇报仇吗？

“为什么会是现在找上村子？”我问道。

这个村子有太多的秘密，爷爷也只是知道其中一部分，接着道：“那是因为修建公路挖断了封印术，我们家族本来是有传承一些家族本领，虽然只有系铃人的继承人能完全发挥出来，但是你老太爷当初也会一些，你老太爷知道，如果这些人死后化作厉鬼，难民领头人还会带着难民祸害村子，那时候老太爷用家族秘术把难民的领头人的分尸，以难民堆积的尸坑为中心，埋葬在尸坑的东西两侧，同时也下了秘术禁制，让难民死后的灵魂徘徊在谷口，回到村子后，你老太爷让参与烧尸埋尸的村民守口如瓶，并让村里两大姓氏立下不能出村的祖训，同时保险起见还在村子种了六根风水树，若有一天，风水树枯萎凋零村民离奇死亡，那必然是谷口外的禁制被破坏，放出了这群难民化作的厉鬼，这些孤魂野鬼原本只能尸坑的东西两侧来回游走，公路修建的时候炸出了东面的领头人尸骨，封印禁制被破坏，所以这些难民化作的厉鬼会在现在祸害村子。”

爷爷的话语中我知道事件的真相，新来的这帮施工队里的少年曾说过，要是让他们施工，警察就永远不会来，是他早就知道了其中原因，尽管已经过去几十年，县里要是知道这事，警察又会怎么对待当年参与毒杀的老人，施工队的少年是以真相为筹码，换取安稳修建公路的工期，这是一桩骇人听闻的百年大案，凶手就是现今村里高龄老人，尽管大多都已经入了黄土，就算县里的人不会追究，那封印破开后厉鬼们还是要找这些人的子孙报仇，我不明白老太爷为什么会如此残忍的杀害那些难民，这跟村子人口中的老太爷完全是两个样，他不该是这样一个魔鬼。

难怪吴叔说的死人花是黄豆在人体内吸收了尸气后变异的冥界花芽，这些难民当时是被老太爷喂饱后残杀的，而且还集中焚烧过，也许是因为尸体太多，大火不能完全焚烧，让一些尸体躯干里的黄豆得以保存下来，封印破开后长出了这种花芽。

“爷爷，老太爷太狠心了，他才是魔鬼！”我愤怒道。

“你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所以你不知道长期在干旱的环境下，忍受饥饿是多么痛苦的事情，都说听天由命，可是天不给活路，我们必须要在杀戮里求得生存，犯下罪孽的人没有告诉村里的人，你老太爷他们就是不想村里人一辈子活在歉疚中，而现在，该来的也要来了，该偿还的始终是要偿还！”爷爷连连叹息，眼神里透露着绝望。

我想，这群厉鬼并不是能决定村里人的生死，施工队来的少年一天内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么他绝对是有非凡能力的人，他们首先就是在谷口动土，明显是冲着尸坑里的遗骨去的，他们没有安葬这些尸骨，而是直接让渣土车拉走倒在地下河，足以证明这位少年有能力控制局势，他是有信心让施工队安全施工，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保全我们村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