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许愿石

房间里的肖仙人念诵梵语，霎时间闪烁出绿色光芒，纸窗上能模糊看到绿光随着他的身体的移动，应该是肖仙人用他绿色的火焰灼烧小惠体内的邪蛊，那怪异的火焰让我很担心，不知道会不会对小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们在门外安静而焦急的等待着，其间也听到过小惠痛苦的叫声，但是还是按耐住没有冲进去，直到绿光停止后许久，肖仙人开门对我们道：“进来吧！”

我和吴熊熊急忙进入屋内，床上的小惠已经不在颤动，一双大眼睛无神的看着我们，我坐到床边，关切的问道：“小惠，现在怎么样，还冷吗？”

小惠看到我后，眼神像是见到一位久违的亲人，想要诉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她没有回答我，父母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现在她已然成了孤儿，心灵上的痛苦更胜过肆掠身体的寒疾。

吴熊熊看到小惠不再颤抖，连连向肖仙人道谢：“谢谢肖仙人救了我妹子，谢谢谢谢…”。

我伸手握住小惠的手，没有了寒疾带来的异常高温，这让我内心充满欣喜，我安慰她说：“小惠，他们二老已经入土为安了”。

小惠的眼里顿时溢出泪水，呜呜的哭了起来，一旁的肖仙人看到这一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惠，你还有我呀…”我安慰着，抹掉她连上的泪水。

小惠依然哭泣着，肖仙人见小惠如此这般伤心欲绝，对着她说道：“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吧！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我转而看着肖仙人，这少年说这话意思是小惠根本没有救回来？

“她体内的三生蛊已经破坏了她的心脏，我已经耗尽瞳力将邪蛊驱除，但是她没有心脏，我只能勉强用魂术给她维持一个时辰的生命”肖仙人闭上双眼抚着眼睛，告诉我们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所有人听到后都沉默下来，我的脑袋里仿佛是有一只飞蛾乱扑乱撞，每一下都让我感到无比的疼痛，让我只能屏住呼吸承受着这种噬脑的痛楚。

肖仙人还是没能救下小惠，他只能减轻小惠的痛苦，让小惠安详死去。小惠只剩下一个时辰的生命，在最后这一个时辰里，不会再有寒疾的痛苦折磨。

这算什么？这少年一次次给我们希望，随后又一次次变为绝望，他不是我们村子的救星，而是帮村外那群难民厉鬼在报复我们，就像当年老太爷给难民希望，又瞬间让希望变为绝望。

“你这狗日的…”我控制不了现在的情绪，扑向肖仙人，我要掐死这个混小子。

李展挡在肖仙人身前，死死抱住发疯的我，周围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叫我冷静。

“青子，不关他的事，别闹了！”床上的小惠带着哭腔。我看着她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心中万般酸楚，竟感觉自己心脏也疼了起来，我捏着心口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她再次说道：“我们该感谢他，我不会痛苦的死去，这是好事不是吗？”

我挣脱村民们的阻拦，回到床前跪了下来，喃喃的道：“对不起，我还是救不了你…”

小惠用手抹掉我脸上的泪水，对我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把头靠过来，我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她轻声对我说：“这不关任何人的事，这位仙人他尽力了”。

我再回头看肖仙人，此时他眼里似乎也泛起一层水雾，怔怔的看着我和小惠，是我太过于逼他了，他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孩，他又有什么能力对抗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的鬼邪，是我逼人太甚，是我没有能力拯救村子才一味的寻求他的帮助，是我没用。

吴熊熊过来扶起我，然后对小惠说道：“妹子，你有什么事交代吧，哥保证给你处理妥当…”话还没说完吴熊熊却哭了起来，抹了一次又一次眼泪，接着说道：“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没有？”

小惠微微的笑着，像是明确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只能释怀，她说：“我走后，我想和父母葬在一起”。

“哥答应你…”吴熊熊应道。

“青子，我不想穿寿衣走，你能帮我拿我最好看的那身衣裳吗？”小惠对我说道。

我在小惠的房间衣柜里找到小惠说的衣裳，衣裳上用各种颜色的线绣出几朵牡丹花，看上去栩栩生辉，花朵的颜色鲜艳美丽，娇艳欲滴的绽放着。

整齐折叠的衣服的下面放着一些颜色鲜艳的小石子，看着这些小石子瞬间把我拉回小时候的记忆里，那是小时候我带着小惠在河道玩耍的时候在河沙里掏的，那时候我骗她说，要是咱们找到十种颜色最鲜艳的石子，天上的神仙就会满足我们一个愿望，她相信了，我陪她找寻着这些许愿石子，直到入夜后，爷爷焦急的找到我们，被带回家挨了一顿揍。

这些五颜六色的石子正好十颗，想不到小惠一直保存了这么久，现在都凑齐十颗了，小惠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我把衣服交到她手里，想着她身子虚弱，衣服要找人帮她换，正要叫院落里的婶婶们，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对着我说：“我可以自己穿”。

院落里，村民们为我刚刚的失礼还在跟肖仙人赔礼道歉，我出房间后径直走到他面前。

“对不起…”我躬下身子，诚心的给他赔礼。

肖仙人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节哀顺便”。

此时的人们拥簇着肖仙人，他不知道，他已经卷进了我们村子的灾祸中，现在不止我一个人会缠着他，哀求他了，而是全村人都会缠着他。

再次进屋，小惠换上了那套牡丹花刺绣的衣服，亭亭玉立，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小惠看我们挤进房间，对我们说道：“请大家出去，我有话给青子说”。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小惠，看着她如此美丽，我不敢去计算小惠还剩下多久时间，心里说不出的不舍，眼里竟然又装满了水分。

“你看到那些小石头了吗？”小惠微红着脸说道。

我抹了抹眼泪，抱歉的说：“对不起那时候我骗了你，那根本不是许愿石”。

“不管是不是愿望石，当你骗我的时候，我就许下了心愿…”小惠说着，摊开手中的小石子。

原来她让我帮她拿衣裳，就是为了让我看见她衣柜里珍藏的这些小石子，她是想告诉我，她心底一直有一个愿望。

“小惠，你有什么愿望你说，我一定给你达成！”我信誓旦旦，看着如此美丽的她即将离去，心中万般不舍。

小惠说：“去找阿爹阿娘前，我想对你说，那时候我的许下的愿望，就是让爷爷每天带着我去你家”。

那时候小惠年纪太小，我家的山坡下有一条水沟，搭了一个简易小木桥，没有大人的带领下，她无法通过小木桥，她那时候期望每天和我在一起，所以信了我的谎言后，许下了这个愿望。

小惠过来抱住我，轻声在我耳边对我说：“就连长大后，我心里还保留着这个愿望，我…”。

“对不起，我喜欢你，对不起…”我打断她的话，随后紧紧抱住了她。

我知道小惠一直对我有好感，因为我父亲没有回村子，所以也一直没有让三叔来谈这门亲事，现在让小惠以这种方式对我说，我不准，更后悔我说的太迟，之前我一直没开口对她说这句话，是我害怕她不舍，害怕她此刻变得畏惧死亡又不得不接受，害怕她在惊恐中死去。

“青子，谢谢你…”小惠抱着我，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我的头变得沉重，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小惠和我的过去，我们的过去，后悔没早些对她说这句话，后悔和她待在一起太少太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又像是过了百年，我渐渐感觉不到小惠的拥抱，她的双手在我的肩膀滑落，手中五颜六色的小石子散落一地。

我才意识到，梦醒了，她走了。

我把小惠放回床上，如泉水般涌出的泪水滴落在小惠胸前的牡丹花上，我深情亲吻她的额头，轻声跟她最后的告别，就像害怕吵醒一个熟睡的孩子。

小惠这般善良美丽的女子应该是去天堂吧，但愿你们在天堂能无拘无束快乐的生活，忘了凡尘俗世中的爱恨和病痛。

如果寒疾终会夺走我们的生命，我希望人能有来生，或许我们还能再次相识，或许还能一起天真的成长。

我按照他的遗愿，在东面祠堂山坡将她和她父母亲葬在了一起，我在村子里找到了些牡丹花的种子，那是小惠最喜欢的花朵，我把种子洒在了坟墓周围，相信仲夏的时候就会开出一片粉红色的花圃。

肖仙人这次进村想走就没怎么容易了，村民们现在就是死也要留下他，把他软禁在李展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村民们时刻警惕，将李展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可以说是将他拘禁了起来，村民也不怕施工队过来要人，因为施工队得知村里的事情后，根本不敢进村，就怕招惹上可怕的瘟疫。

这两天肖仙人可遭了罪，村里的寒疾病人也越来越多，虽然他明确表示自己救不了寒疾病人，但是村民就想让他用他的法术让病人临走时减轻痛苦，所以，肖仙人此时不仅失去了自由，还得充当村里的医生，用自己的本事帮病人镇痛。

可是，这不是办法，我们村因为寒疾去世的人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村里光每天挖坟的年轻人就安排了二十个，几乎是从早忙到晚，满山坡新坟屹立，再这样下去，村子不久后就会变为荒村。

有的村民倒是听取了肖仙人的建议，举家逃难，准备逃出村后去其他地方生活，一小部分人赶着牛车离开了村子，我不知道他们往后的命运会如何，连肖仙人都不确定他们远走高飞后，体内的三生蛊会不会停止生长，他们只是搏一搏，兴许他们真能在外面的世界活下来，但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我不想逃，爷爷这么大年纪也不方便跟着我逃难，而且逃难能活下来的几率也是渺茫的，肖仙人曾说过，真正要解除村里的寒疾，要除掉那些难民化作的厉鬼，也就是厉鬼中幻化成妖的妖孽，我们等不了肖仙人的师父，只能让肖仙人帮我们除掉那只厉鬼幻化的妖孽，他一直说他力不能及，但是除了他，目前没有人能与妖孽抗衡，我们只能在肖仙人身上找到出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