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荒村

火急火燎的赶到燕子家里。

我刚进院落就问燕子：“爷爷是睡哪间？”

燕子指着堂屋右边的房间，我上前敲了敲门。

“爷爷，爷爷…”

没有人回应我，但是房门是反锁着的，顾不得那么多，我几脚踹开了房间的木门。

木门打开后，见爷爷静静躺在床上。

原本干涩的眼睛瞬间变得湿润，我缓缓走到床边，看着他此时安详慈祥的样子，我不敢伸手去触摸他的脉搏和呼吸。

此时，像是有人在我胸膛里，抓着我的心脏狠狠的揉捏，喉咙深处涌上来一丝腥甜的味道。

燕子走过来叫着：“颜伯公…”

爷爷再也回应不了我们，我强忍着喉咙泛起的血腥味，静静的坐在床边。

许久后，燕子的父亲赶来，看着床上的爷爷和神情呆滞的我，最后让村民搬走了没有生息的爷爷。

我依旧坐在床边没有跟随出去，脑袋里一直嗡嗡作响，我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在床边的桌上看到了那个黄色布袋，我知道里面就是颜家的求救铜铃，老太爷留下来的。

我心里荡起无限的恨意，就如一碗清水里滴进一滴墨汁，瞬间黑色淹没了我的心灵，无法抹除。

我恨老太爷，恨他当年埋下的祸患，恨他当年如此狠心。

我拿起布袋，见到布袋下有一张泛黄折叠的草纸。

我打开这封遗书，上面用繁体字写着；

青子，别恨你老太爷，很多事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前我一直害怕家族的人来后会是一场灾祸，但是顾不了这么多了，家族铜铃现在交给你决定，你老太爷把所有东西都带进了坟墓，唯独留下家族铜铃，可能也是要我们替他还家族的债，你会走上一条什么路，爷爷也不能陪着你了，你是我老颜家唯一的血脉，不管系铃人来后会做什么，本是同根生，也许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能活着就好。

看完爷爷的笔记，我痛哭失声，一切都太晚了。

许久后，我收起爷爷的笔记，手里拿着家族铜铃，恍恍惚惚的走出了木屋。

村民们已经摒弃习俗，没人再去敲响那口大钟，因为村子里去世的人数太多，有的甚至是全家被寒疾带走，再也没有人会敲钟告别。

村子里的李财叔知道村子里的寒疾不会停止，做了许多备用棺木，已便寒疾去世的人使用，所以现在去世的人都能立即下葬。

我站在燕子家的院落里，看到一行人朝东面山坡缓缓直上，我知道那是村民在给爷爷送行。

我打开布袋，拿出家族铜铃，看着铜铃上泛起的绿锈，视野越来越模糊，一颗颗豆大的泪水从脸庞滑落。

我捡起院落里的镰刀，朝着东面山坡的人群跪了下来。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您…”

我忏悔着，就像是一个走失后的孩子般痛哭流涕，无助和无奈。

掌心在镰刀上用力抹过，我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血液顿时顺着我的手指滴落在地面，又被泥土吸收，形成一滩暗红色血渍。

我打开布袋拿出铜铃，用满是鲜血的手一把握住。

铜铃吸收了我的血液，在我手里越来越热，直到变得烫手后，从我手里滑落到地面。

铜铃上凸起的铭文变成了暗暗的红色，像是被我的血液烤的通红，渐渐的，铜铃变得像是刚从锻造火炉里拿出来的一般，通体变为橙黄色，看上去温度极高。

这样的温度维持了几秒后，本以为铜铃会就此融化，却又瞬间急速降温，转变成了黑褐色。

随着大风吹进院落，院落的枯树枝芽摇摆着，我听到地上的铜铃发出“嚓”的一声，出现了裂痕，随后更多的裂痕在铜铃上显现出来。

我用手指轻点，铜铃变为碎片断裂、凹陷，化成了一小堆黑褐色小铜块。

我喃喃道：“系铃人，来吧，我要为所有人报仇！”

……

燕子送爷爷上山后回来，见到我瘫坐在院落里，手上还竟是鲜血，急忙找来绷带。

“青子，你要振作，不能做傻事！”燕子边包扎边急道。

我喃喃道：“我在等系铃人，他快来了…”

“你说什么？”燕子不解的问道。

“我在等系铃人，我要杀了那妖孽，我要为村子报仇！”

我怒吼起来，双眼猩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但是从眼中落下的液体却不是血液，而是泪水。

“青子…”

燕子抱着我，一双清湛的双眸慢慢被水雾覆盖，她哭泣了起来，哽咽着对我说：“你还有我们呀，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我要杀了那妖孽，我要杀了它…”

我的怒吼变为嘶哑无力的自言自语，我推开燕子，恍恍惚惚的朝着谷口的方向走去。

燕子跟在我身后，好几次我摔倒在田埂上，都被她及时把我扶起来。

“系铃人来了，我要去接他，我要杀了妖孽…”我边走边喃喃自语。

跌跌撞撞走进谷口，谷口中心的石子路上见到点点血迹形成一条长长的点线，像是一条巨大的红色项链依附在大地上。

是肖凌昨夜留下的血液，他本不该卷进村子的祸端，是我们逼死了他。

我走出谷口，顺着血迹继续往前走。

途经昨晚和鬼魅妖物搏斗的地方，现在只能看到渐渐的脚印，还有肖凌发力时在地面留下的凹陷。

我走到昨晚肖凌舍身救我和李展的地方，一块凸起来的石头上被染上了大片的血迹。

我能想到当时的场景，肖凌奋力把我和李展抛出包围圈，随后抵挡妖物的袭击，他本来也有能力逃跑，只是想为我们争取逃离的时间，他被妖物重伤，躺在这块半米高的卵石上等待死亡，妖物想要吞噬他，让他成为妖物的身体，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魂术续命，带着灵杖逃回村子。

我趴在这块血迹斑斑的圆形卵石上，抚摸着这些血迹，内心无比痛楚，肖凌白白为了我们葬送了性命。

燕子把我从卵石上拉起来，我看着出村这条路上空无一人，继续沿着这条路向外走去，系铃人在赶来的路上，我得去接他。

这条路会经过地下河出口，昨夜我们还在这里拼命，现在看上去平平静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妖孽是否还藏在河水里，我现在根本不会惧怕他，更不会惧怕死亡，但是我不会傻傻的找它拼命，我要让家族的系铃人杀掉妖孽，更要等到肖凌的师父前来，把灵杖和他的遗言交给他师父。

再往前走，见到了施工队修建的公路处，已经变得廖无人烟，公路场地上看不到一台机械或者是一个人，工棚里的工人们像是慌忙离去，许多物件被慌乱收拾，各种工具散落在各个地方，杂乱不堪。

应该是施工队得知了肖凌的死讯，在慌乱中逃离了这里，没有肖凌的庇护，他们不可能再把公路修进村。

“不要再往前走了！跟我回去！”

我回头看着泪眼婆娑的燕子，心里突然满满的心疼，我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黄昏时分，当燕子把我拉回村子的时候，出村的路上依然见不到一个人影。

我又恍恍惚惚回到村子里，人们拥挤在李展家门口，我听到了铁匠叔的哭声。

我挤进屋内，铁匠叔和李展扑在床上大声的叫唤着，而床上的李展和早上的爷爷一样，安详的躺着，不再有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大叫着抓起铁匠叔询问着。

铁匠叔哽咽着，没能说出一个字，旁边的村民道：“还能怎么，这蛊毒是无解了”。

我看着床上脸色发红的李展，顷刻间脑袋里一片空白，倒在了地上。

……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见到了燕子趴在我的床前，熟睡得像个孩子一般。

纸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看着此时熟睡的燕子，心里充斥着愧疚和怜惜。

我走出木屋外，燕子的父亲正在院落里劈柴，见到我后，他说道：“你醒啦，等叔马上给你做饭”。

“我昏迷多久了？”我问道。

“就一夜，昨天村民本来要把你抬回去，但是还要去掩埋铁匠家大娃子，所以就把你搁在这里了”

说着，燕子的父亲就去厨房生火做饭。

我在院落里看着东面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新坟，心里涌出无限的哀伤。

身后传来燕子的声音：“你爷爷就葬在祠堂上方，挨着你老太爷，李展葬在祠堂下面些，那片山林的边缘”。

燕子指着东面山坡，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隐约能看到老太爷坟墓旁多了座新坟，而李展的坟墓我根本看不清。

饭后，我带着香烛冥纸前往东面山坡，顺着林间小路直上，找到了李展的坟墓。

我在他的墓前自言自语了很久，像是小时候和他一起诉说心事一样，不知道现在他是否还可以听到。

爷爷的坟墓就在老太爷旁边，我向上走去，路过巍峨的祠堂，守祠堂的老李在祠堂门口看着我，随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瞅了瞅他幽怨无奈的眼神，随后径直向上，也许他是在为村子感伤，又也许是因为越来越多的新坟占据了他的菜园。

“老太爷，爷爷，我来看你们了！”

老太爷的坟墓长满杂草，显得有些斑驳，和爷爷的新坟成为鲜明的对比，灰色的墓碑上刻着老太爷显眼的名字：颜昭勋。

曾经这名字是村子里的保护神，现在我却无比痛恨他当年所做的错事。

我点上香烛和冥纸，并没有向老太爷的坟墓下跪，而是对着爷爷的坟墓拜了又拜，忏悔当时没有留下来见他最后一面。

天空中传来一声咔嚓的声响，我回头看到村子上空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罩子的顶端出现了一条裂缝，刚刚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巨大的透明罩子仅仅能看出大致，罩子的轮廓盖住整个村子，响声过后，罩子显现的时间仅有几秒钟，那应该就是老太爷当初布下的结界，看来结界也快失去作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