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庄主的邀请

2019-08-13 作者: 杨隐
第九章 庄主的邀请

“大哥,这——”胡北先前被许大秋之死所吸引,待他回过头来见到白夜手上的鸟儿,却即刻愣住了,仿佛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不是只寻常的鸟,也不是很稀有的鸟儿,甚至连是不是鸟都很难确定。

白夜两指夹住的,是一只白纸做成的鸢鸟。

精巧的凤冠,尖锐的鸟喙,密集而厚实的羽毛,狭长而直挺的尾束,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仅仅是纸片折叠而成的。

先前它生机旺盛,在白夜掌间来回扑腾挣扎着,连发出的鸟鸣都清脆悦耳,谁能想到这会是只纸鸟?

当下纸鸟静静的躺在白夜手里,丧失了所有的活力,好像它从未拥有过生命。可是一位能让纸鸟转活的人,究竟是有着多么深厚的修为,才能有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法术·····

“好邪门的仙法。”白夜翻来覆去的观察着纸鸟,始终也没有发现它与其余纸鸟有什么不同之处。

林清文望了一眼纸鸟,忙失声叫道,“泅公师父的飞纸化魂功!”

荀澹疑问道,“师兄,你在说什么?泅公他老人家,会这一门仙法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林清文沉声道,“你进门较晚,不比我自幼便进仙门。我童子时曾在泅公手下当过几年的学徒,那时候他还没有深居后山,摈拒外人。我有一次发现他和手中的纸鸟对话,深情款款、如晤故人,当即就吓傻了。他当时对我说这是本门废弃不用的杂法,没什么大的用场,无事时使来聊以消遣。当时我还小,一直缠着他告诉我这门法术的来历,师父被我磨得没了脾气,便说这是他一位最敬爱的师姐教他的,名叫作飞纸化魂功。每次施法都好像感觉在和师姐重聚,很是温馨。不过后来,我从没有再见到他在我眼前使用过了。我那时年幼懵懂,就逐渐忘了此事。——没想到,现在还能在这里看到这种法术。”

白夜道,“原来这纸鸟还跟星辰门的人有关联。”

林清文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是说我泅公师父会来此处杀了许大秋?真是笑话!泅公师父早已顿悟生死,超脱凡尘,还会在乎茉莉山庄的这几条人命?”

白夜平淡的说,“我从未想过泅公,只是事出蹊跷,凡事都必须要考虑到。”说罢,他将纸鸟收入衣袖中,以备后用。

“或许师父的俗家弟子做的也不一定,听说师父早年下山收过很多弟子。”林清文推测道。

几人谈话完毕,目光又转回到了大会的台上。

许大春站在前台处,始终不发一语,良久才转过身来,逼视着台下的人群,朗声道,“看来是有人特地混入仙剑大会里,蓄意要在茉莉山庄生事。我用的神识封锁了山庄所有的边界,却没有任何发现。可见那个人应该还没有离开山庄,也许就藏在各位的中间。”

人群中听到这话,顿时轰然炸开,每个人都在疑神疑鬼的张望着,似乎身边的人都有成为凶手的可能。

“各位莫慌,我定要揪出那位杀害我胞弟的凶手。还我山庄的安定,给众位一个交代。”许大春以不可冒犯的威严道,“眼下天色已晚,各位都在我山庄歇息一晚,明早再走吧。”

这就是强留了,看来许大春是铁了心的要找出凶手。尽管众多宾客都想着早点离开山庄,免去麻烦,但既然庄主相留,便也默不作声的同意了。

茉莉山庄虽然多年来隐匿深山、不问俗世,但是威名依旧震慑着人心。

但是谁又会在山庄内杀害手无寸铁的二庄主呢,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白夜不得而知了,或许是仇家寻仇而来。可是二庄主老实敦厚,向来极少下庄,他又能同别人结下什么怨恨呢?难不成因为山庄和外界结仇,而二庄主正巧成了替死鬼?

众多的疑云,挥散不去。

白夜跟着宾客们出了厅房,来到了家丁为他们安排的厢房。这是一人一间的卧室,胡北被安排到了隔壁。

白夜在床榻上打坐,不消半个时辰,门板的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胡北进房不会敲门,林清文他们更不会,来者是谁,白夜心中已然猜的八九不离十。

是适才在台上主持大会的家丁。其实虽说是家丁,应该也算是管家一类比较显贵的仆人,只是他身穿的衣服跟别的家丁并没有什么一样。

“白公子,我们大庄主有请,邀你在花园里共用晚餐。”家丁道。

白夜匆匆下床,说道“是么?那你们庄主还请什么人过去?”

“公子休怪,这我们下人是不能说的。横竖庄主只让我请你过去。”家丁毕恭毕敬的说道。

胡北连忙从隔壁赶来,嚷嚷道,“吵什么吵,你们这庄主也是奇怪,不请旁人只请我大哥一人,明摆着是要搞鸿门宴哪!”他圆睁怒目,攥紧拳头,仿佛要将家丁生吞活剥了一般。

家丁也吃了一惊,嗫嚅道,“没有的事······”

白夜低吼道,“不得无礼,回你的房间去!”

胡北见白夜发怒,气势上立刻降了三分,嘟囔着说,“看这厮贼眉鼠眼,指不定一肚子坏水呢。”只顾捶着门板,骂骂咧咧的回房了。

“公子请吧。”家丁望着胡北远去的背影,心有余悸的说道。

“也好。”

两人沿着厢房的回廊,转了三两个弯,又穿过了一片假山,最后到了花园里。

时值傍晚,日暮西山,凉风渐起,淡月初上。园子中央摆了一桌丰盛的饭食,鸡鸭鱼肉数不胜数,还摆着几坛陈年佳酿,远远便嗅到了股股的芬芳。可是如此诱人的佳肴,周围却没有一位宾客,甚至连侍奉的仆人都没有,也可算得上的极为稀奇了。

白夜再回首时,身后空荡荡的,方才的那位家丁早已无影无踪。正在犹疑见,白夜肩膀处蓦然落下了一只手。

这不是只寻常的手,而是褶皱纵横,上面覆盖着一层松树干似的皮肤的手,苍老而坚实。掌中的力道遒劲、捏拿精准,与其说是落下了一只手,毋宁说是落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这就是大庄主待客的礼数么?”白夜忍住肩胛上的剧痛,平淡的说道。

“好个白夜,中了我的趵突手,居然还能面不改色。”许大春朗然一笑,言语里稍带着些许赞扬。

“庄主能在十米之外令我难以察觉,十米之内瞬间拿住我的死穴,功力之深我等后辈更是望尘莫及。”白夜回答道。

许大春虽然年迈,但听到了这声夸赞仍旧欣喜,旋即放下手来,说道,“都说竹先生的两位内门弟子白夜和耿寒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白夜心中暗暗觉着惊奇,这许大春刚刚才新丧了胞弟,怎么这一会讲话却这般轻松惬意,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难不成是年事太高,生死疲劳,诸事都已然看开了么?

“虚名而已。”白夜谦虚道。

“喝酒吧。”许大春拉着他道,“我深居山庄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的青年才俊共饮酒水,阔论天下了。”

白夜依旧很尊敬道,“庄主相邀,岂敢不遵。”

两人即刻入席,便迎着淡淡的月色,开始推杯换盏的豪饮起来。

酒至半酣,许大春满脸酒红,烧到脖子根处,忽然道,“白夜,你为何偏偏要买那柄拓明剑,莫非你不知那是把毫无用场的废品?”

白夜如实回答道,“后生不敢隐瞒,原是特意想撮合山庄和我凡人党联合,所以购剑以交心。”

“你是何以知道那柄剑与我先父有关的?难不成是庄内有人特地告知于你?”许大春问道。

白夜不动声色的道,“庄主必定对家丁们下了严令,让他们不将丝毫信息泄露给外人,白夜又是初来乍到此处,怎么会从家丁口中得知呢?实不相瞒,白夜自幼好看古书典籍,是从一本叫《边塞遗事考》上得知这些的。”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山庄从来不需要与他人结盟。”许大春淡淡的说。

“但交朋友总是需要的,何况当今世道混乱,相互扶持总比独力苦撑要好。”白夜说。

许大春目光霎时一变,从原先温和随性神色,转为了些许的阴冷,盯着白夜与他对视了好久。可是,当他看到白夜的眼光始终澄澈如初,安之若素时,终于还是叹了声道,“现在也不瞒你了,虽说是有些自降身份,但我原先确实是打算以这次仙剑大会为契机,找一二良友结盟的。”

白夜连忙站起来,向庄主敬了一杯酒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庄主有结盟的打算,我们凡人党都会欢迎。”

许大春摇了摇头,有些黯然的说,“之前在庄内讨论时,好几个偏房兄弟都说仙人党实力雄厚,与其结盟定然会高枕无忧。可是见到那林清文在庄内比武伤人和你在大会上购置先夫的拓明剑后,我的主意很快就改变了。我料想,凡人党此刻尽管底蕴没有仙人党深厚,但假以时日其成就必定不容小觑。——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迟了。”

“迟了?”白夜诧异不已的问道,“现在强强联合正是绝佳时机,怎么又会迟了?”

“因为她已经来了。”许大春肃穆的说着,接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人。白夜细眼瞅去,同样的做工精致、眉眼清秀,竟和之前他在大会里抓下的纸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是无论再怎么样的制成精良,白夜也看不出这些纸片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他读得古籍固然多,但是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从没有在书上记载过的。

“他是何人?”白夜问。

“这不是你能淌得浑水。总之她一来,便是我们山庄的大劫,恐怕也是老夫的死期了。”许大春捋了捋胡须,凛然的说道。他神情没有慌张,没有悲哀,没有痛苦,却只有淡淡的平静,仿佛这一切都是宿命,他只能服从安排,而不可丝毫的违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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