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边兰姨娘洗完，被丫头扶着从桶中站了起来，一身水珠立刻沿着那光滑如玉的身体纷纷落下，外面的顾容启直看的脸颊通红，一颗心怦怦直跳，整个人都像烧着了起来。

他正看得入迷，就见那丫鬟拿了床薄毯，已经将兰姨娘全部裹住。

顾容启觉得有些可惜，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躲到旁边处，拿着一块小石子向窗子掷去。

里面丫鬟一惊，喝道，“谁？”

脚步声走了过来，窗户被支开，那丫头探头来看，顾容启躲在窗户下，嗖的一下，就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个纸人伸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从纸扎店买来的一个烧给死人的童子，眉目画得艳丽夺目，两个脸颊却是雪白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瞪过来。。

丫鬟大叫了一声，身子急忙向后退去，兰姨娘刚从桶中跨出来，冷不防就被她踩到了脚，她被她吓了一跳，躲避间脚下一绊，整个身子都向后滑去。

兰姨娘“啊”的一声尖叫，幸亏百忙间手捞到了木桶边缘，极力稳住了身子，才没有跌倒在地，但一张娇美的脸已惊的雪白。

丫鬟跌在地上，看自己闯的祸，顾不得屁股被跌的生疼，忙爬起来扶住兰姨娘道，“姨娘姨娘，您没事儿吧？”她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兰姨娘扶着腰，脸色发白，急急道，“快把我扶到床上！”

窗外的顾容启看她没跌在地上，心里暗叫可惜，有心再吓一下他们，可是旁边耳房里的丫鬟婆子都听到动静，立刻亮起了灯。

顾容启咬了咬牙，飞快的跑到墙边，踩着石头用力的扒住墙，翻了出去

青果正在外等的心急，看到他跳下来，忙道，“少爷，怎么样了？”

顾容启比了个嘘的手势，就听到院中人声嘈杂起来，不敢再待下去，忙忙带着青果溜走。

第二天一大早，顾锦珠正在用早饭，就听到素菊说道，“小姐，昨晚兰姨娘出事儿了。”

“怎么了？”顾锦珠吃惊，放下筷子。

素菊压低声音道，“听说是撞了邪，胎儿都差点不保，老爷特意从外面请了名医过来，替兰姨娘保胎呢！”

芸香奇怪道，“撞了什么邪？”

素菊道，“那谁知道啊，就听说不知见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兰姨娘当时刚洗过澡，差点滑倒在地，惊了胎气。老夫人都赶去看了呢。”

顾锦珠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兰姨娘回府不会安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此时兰馨院中，顾清远不停的安慰着怀中啼哭的美人道，“好了好了，我已经去查了，如果真有什么邪祟，咱们请个道士来，做场法事，总不能惊到你和孩子……”

兰姨娘哭着，泪珠凝在长长的睫毛上，愈发显得一副梨花带雨的形状，气道，“哪有什么邪祟？明明就是人为！那些婆子们出来，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墙边跳了出去，墙边还有着雪，能看出那个人的脚不大，这府中除了……还能有谁？老爷，您可要替我们娘俩做主啊，妾身好端端的孩子都差点掉了，那可也是老爷的骨肉啊……”

顾清远脸色有些尴尬，唯唯诺诺的应着，安抚了兰姨娘好一阵，才哄得她睡下。

他在屋中踱了两步，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突然向着延福居而来。

延福居中，顾容启正陪着老太太吃午饭。

他小嘴儿又甜，专拣好听的说，哄得甄氏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菊花，自从这个乖孙回府，她整个人都精神的不得了。

祖孙俩正说笑着，顾清远掀帘进来，一看到顾容启就拧眉骂道，“你个逆子，还有脸吃饭？昨晚你做了什么好事？还不快点给我跪下！”

顾容启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冷着一张小脸，在屋中扑通一跪。

甄氏心疼的整颗心都拧了起来，忙把他拽到自己怀里，冲着顾清远厉声怒道，“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冲孩子都发脾气！能不能让我老婆子吃口安生饭了？”

看到母亲生气，顾清远有些无奈，道，“娘，您知道这个逆子昨晚做了些什么吗？他昨晚跑去了兰儿的院子，扮成鬼吓得她差点流产。”

甄氏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也去兰氏的院子看过，却没想到是自己孙子做的。

她转头看着顾容启，诧异的道，“启儿，真是你做的？”

“不是他能有谁，墙外有泥印，和他的鞋子一般大小！这个逆子现在着实是胆大包天！”顾清远气道。

顾容启嘟着唇，却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道，“做了就做了，又能怎么样？不就是一个姨娘吗？谁让她对我娘不敬，我只是对她略施小惩，她都没跌倒，怎么可能伤了什么胎气？”

他皱着眉头，一副老成的样子对顾清远道，“爹，她八成是装样子骗你的，你可别被她蒙了……”

顾清远一口气堵在胸口，简直气得说不出来话来了，这个儿子也不知道像了谁，从小就这么古灵精怪的厉害，偏偏又被母亲护着，连他都没办法。

他扬起手作势要揍他，手还没碰过来，顾容启一下子蹿进甄氏怀里，尖声叫道，“祖母，爹爹要打我，祖母救我……”

甄氏护着他道，“行了，多大点儿事啊？启儿他还小，他懂得什么？八成又是被你的夫人教唆的，你有什么火还是冲你老婆撒去！”

说完不理会顾清远，抱着顾容启一脸慈爱的道，“启儿啊，那兰姨娘肚子里怀了你的小弟弟，你可不能再任性，以后就在祖母这里，哪儿都不许去。”

顾容启笑嘻嘻的点点头，拍着胸口答应道，“祖母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找兰姨娘的麻烦了。”

甄氏欣慰的点头，老脸上笑开了花，把顾容启抱进怀里又是揉搓又是夸奖，只喜得没花眼笑，不知道该怎么疼他才好。

对这个金孙，别说兰氏只是动了胎气，就算是真的落了胎，甄氏怕是也不舍得责备孙子一句。

且不说兰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这顾容启可是她从小看到大当成宝贝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忍心责骂他？

顾清远虽然有些气，可顾容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骨血，也不忍心苛责太过，又说了几句，就从延福居出来，准备去找姚氏的麻烦。

顾清远和姚氏，两人吵了一架，姚氏早听到了兰姨娘的消息，心下正畅快着呢，巴不得她这一胎保不住，却没曾想是自己儿子干的！

见顾清远怒气汹汹的来质问，她着实恼怒到极点，冲着顾清远冷笑道，“是兰姨娘自己心术不正撞了邪，凭什么把这个屎盆子扣在启儿的头上？况且那么小的孩子懂得什么？这次算她运气好没怎么样，那下次兰姨娘要是走路跌倒流了胎，是不是也要算到启儿头上？”

姚氏越说越怒，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一边数落顾清远，“老爷，您怎么能这样无情？启儿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呀，您怎么能为了个青楼妓女，这样怀疑他？况且就算是启儿做了，难道你要让他去给那个妓子的骨血抵命吗？我们母子眼见是没法活了，还不如去宫里投奔了淑妃娘娘，总比看个青楼妓子的脸色强……”

她说就要收拾东西，顾清远被她气了个倒仰，明明自己是来质问的，被她这样撒泼挤兑。

而且姚氏真要进宫，他反而有些怕，他可以在自己的院子里怎么宠爱兰氏都行，可姚氏毕竟是淑妃的姐姐，这事万一捅到了宫里，怕是没他好果子吃。

顾清远口气忙缓和下来，和姚氏又说了几句好话，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抚下来。

顾清远一出了屋子，姚氏顺手就抄起手边的一个青花描金瓷瓶，“咣当”一声就砸在了门口，她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这回孩子没掉算兰氏命大，她还敢告状！再有下次，她倒看看她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之后的几天，顾清远对待兰氏越发上心，没事的话，几乎足不出户就在她的院子陪她安胎，婆子们也多增加了一倍的人数，顾容启有意无意的在外面绕了好几圈，都没再找到机会进去。

然而他也并不着急，整日笑嘻嘻的陪着甄氏，不动声色间，又把主意打到了顾锦珠的身上。

那天从顾碧彤口中知道，她也是得罪母亲的人之一，他就没准备放过她！

只是从丫鬟口中知道了顾锦珠的事情，又听说她抢了二姐的清蔷园，他倒是有些惊讶了。

看来这个大姐姐比二姐有脑子多了，知道找顾翊卿当靠山，怪不得母亲被她气的要死却动不了她。

他倒是要好好想想怎么对付这个大姐姐才好……

谁也不知道这个长相俊秀的童子心中装着怎样的恶念头，他从回来后，还没有见过顾锦珠，就整天琢磨着怎么对付她。

顾碧彤警告他小心顾翊卿，他嗤之以鼻。

他从小备受宠爱，早被甄氏惯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旁人都说顾翊卿如何可怕，在外面杀人如麻，他却不以为意。

他是顾清远长子，将来是要袭爵的，整个顾府都是他的，在顾容启眼中，顾翊卿就如同祖母口中的野种，迟早会被他赶出去，所以对顾锦珠，自然更没半点顾忌。

他每日有意无意就在清蔷园外玩耍，看好地势。

顾锦珠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

天气寒冷，她平时并不怎么出门，就在屋中看看书，练练字画，闲时和芸香她们做做针线。

无论前院怎么斗，她从来都不加理会，毕竟跟自己没关系。

一场大雪过后，整个世界都被覆上了一层银白，雪压琼枝，顾府后园，一朵朵红梅在枝头绽放，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浓艳红云。

紫鸢和芸香手中拎着篮子，脚下太滑，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顾锦珠，慢慢往前走。

雪后的空气清新冷冽，呼吸间皆是馥郁的梅花香气，顾锦珠打算摘一些梅花，回去做梅花饼。

三人说说笑笑，顾锦珠披着雪青色的大氅，将头脸都遮住，被紫鸢扶着慢慢走着，芸香先跑到前面，把那些梅花瓣上的雪拂掉，然后一朵一朵完整的摘了下来。

她回头冲顾锦珠笑道，“小姐你看，这一枝开的特别好，我们折下来回去插瓶好不好？”

顾锦珠正要过去，就听见头顶传来悉悉碎碎的声音。

她抬头，眸光陡然一凝。

她们旁边是一片假山，假山凸出来的一块山石上，一个人长提了一桶什么，冷不防就冲着她们兜头泼了下来。

芸香在远处看得真真切切，吓得魂飞魄散，脱口尖叫，“小姐，快躲开！”

话音未落，一大桶水已经哗啦啦从天而降，顾锦珠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躲避，还是她旁边的紫鸢反应快，一个用力就把她推开。

顾锦珠一下子扑倒在雪地上，那一桶水哗啦啦浇下来，整个倒在了紫鸢头上，把她从头到脚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天气这么寒冷，又是那么冰冷的水，紫鸢当时就被冻得脸色发青，头发到粘在脸颊上，牙齿不停咯咯地打着架。

顾锦珠跌在松软的雪地上，一点事都没有，她回头一看，脸色当即就变了，她忙扑了上去，焦急的道，“紫鸢紫鸢，你没事吧？”

她想也不想就脱下了自己的大氅，给她兜头带脸围在身上。

紫鸢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按着她的手阻止她脱衣服，牙齿打着架道，“小姐，别……”

芸香也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水。

她想也不想就脱下了自己的大氅，给她兜头带脸围在身上。

紫鸢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按着她的手阻止她脱衣服，牙齿打着架道，“小姐，别……”

芸香也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水。

顾锦珠拿出帕子正帮紫鸢擦着脸上的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一个男孩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拍着手笑道，“哈哈哈哈，真好玩，你们怎么这么笨？连桶水都躲不开……”

那是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圆圆的脸，白嫩的皮肤，穿着一袭青缎华丽的棉服，头顶扎了个髻，脸蛋圆圆的十分可爱。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眉间的一点红痣，衬得他就像观音座前灵秀的童子一样，他向顾锦珠笑嘻嘻的看过来。

顾锦珠脑中念头一闪，全顾府，哪里会有这样的男孩子，看他衣服又这么华丽，八成便是自己那个便宜弟弟顾容启。

她心里溢满怒气，只是紫鸢冻成这样，她现在根本顾不上理他，只吩咐芸香先把紫鸢送回去。

芸香有些不放心她，顾锦珠冲她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有事，芸香才一步三回头的扶着紫鸢先回去。

顾锦珠走到顾容启身边，沉着脸道，“道歉！”

现在是大冬天，却拿着冰冷的水浇人，而且很显然，这小子是早有预谋的，那桶水本来就是冲着她泼过来。

她心头火得厉害，一向只知这个弟弟得宠，却没想到敢这样胡闹。

顾容启却根本不怕她，昂着下巴冷笑着道，“开什么玩笑，让我向一个奴婢道歉？你脑子是坏掉了吧？”

他满眼挑衅的看过来，顾锦珠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就扭抓住了他的胳膊。

顾容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大姐姐上来就敢动手，大声冲着假山上吼道，“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