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出了袁姨娘的院子，我问以蕊，“如何？”

“奴婢趁着您和袁姨娘寒暄的工夫，说自己饿了，叫小桃拿些吃食来给自己，小桃去拿的时候，奴婢也跟着去了，又趁着她出去倒水时大概查验了一番，并无不妥。”

我心里松了口气，“那便最好不过了。”

“小姐是怕再有人投毒？”

“嗯，”我点了点头，“寅明中毒，下毒之人还未找到，总是不能掉以轻心。”

以蕊有些不解，“不是老太太都说是夫人么？”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按道理，她实在没有理由动这个手。”

“那到底是谁呢？”

“唉！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多加点小心便是！”

“人走了？”

小桃点了点头，“都走了。”

“可发现什么了？”袁姨娘又问。

小桃又回想了一遍，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

袁姨娘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

“东西咱们早就扔干净了，姨娘大可放心，只是，”小桃还是有些害怕，“二小姐这阵子时常带着以蕊姑娘过来，还总借口往咱们吃食上看，您说，二小姐会不会在别处发现了什么？”

袁姨娘在心中过了一遍筛子，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当日毒是我亲自下的，没有过任何人的手，也没有旁人知道，应该不会被发现。”

对，没错，寅明中的毒，是她下的。

不是她狠毒，那是她拼死生下的儿子，是她的命根子！若不是为着他的以后，她何尝下得了这样的手？！

怪只能怪白氏，对！说起狠毒，谁能毒的过她？！若论杀人于无形，她才是祖师爷!背地里下狠手，可面儿上依然和颜悦色关心备至！真真儿是笑里藏刀！

那时是她傻，对着满屋子的补品以为命好遇着个心善的主母，没成想东西吃了，孩子却生的艰难！

好在她和孩子命大，挺了过来！当她准备拿着剩下的补品去找老爷时，那些东西说没就没了！她才知道什么叫一手遮天！

她恨啊！可是她没办法，但是她却也是长心了，决不能让这个孩子在走从前的老路！

想来想去，她只能出此下策。

量是控制好的，老太太身边也不缺照顾的人，就是这样她也跟撕心裂肺般难受！

寅明啊！你千万莫要怪娘！娘是想着保全你的妹妹，日后你也有个能相互照应的人啊！

至于二小姐，她的好心她明白的，只求她永远不要发现，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下去吧，日后她定会还她这个人情的！

绿芸笑着进来，晃晃手中的信封，“小姐！楼主又来信了！”

现下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皇子夭折的讶异气氛中，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但这样一来，外出便成了难事，好在还有黄兴，每隔一个月，他就会给我带来姨母的信，隔天再将我给姨母的回信带过去。

“快拿过来让我瞧瞧！”我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拆开。

除了告诉我师父的日常，姨母在信上还说，她想了几天，还是理解了表哥的选择，穆家就只有表哥这一个男丁了，若要重新光耀门楣，只能靠表哥自己了。

可表哥自小养在外家，莫说科举，怕是行文都有些困难，文路不通，除了从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姨母能想通和自己和解，我很是高兴，我能理解她的纠结，因为理解，所以担心。

她一面希望穆氏恢复往日荣光，一面又希望表哥能够平安顺遂，既想要告慰外祖先灵，又不想表哥以身犯险。

她宁愿自己担负起家族的重担，哪怕前路艰险异常，哪怕豁出性命，但可惜自己又是一介女流，终究不能以穆氏后人的身份站立在世人面前。

姨母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因为对家族深深的责任感，她把自己的心上了一层有一层的枷锁，而钥匙在她自己手中，谁也无能为力。

现在，她肯开始放下包袱，明朗起来，真的是最好的开始！

信的最后，表哥的一句话让我为之动容，他说，他现在的拼命，是为了日后开门立府，重新将穆府的牌匾挂上去！

表哥，不愧为顶天立地的男儿，好样的！

祖母这里什么不说，吃食真的是精致，自从我发现了这一点，便日日厚着脸皮留下蹭饭。

又到了午膳时间，话不多说，见方妈妈安排着底下的丫头们摆好了饭，我就赶紧跟在祖母后面，延着桌边坐了下来。

“淑尤跟着你母亲学掌家呢，就连兰芝丫头都凑了上去，你怎么不去瞧瞧？”

“都说了嘛！祖母您这里的饭香！”嗯，今天的菜色，我依然很满意啊！

“你个小馋猫！”祖母佯装嗔了我一眼，“你可莫要哄我这个老婆子，实话回我！”

我想了想，只好如实道，“母亲那里人若太多，怕是教不过来的，再者，我这样蠢笨的，学起来定是艰难，不学也罢、不学也罢！”

“还跟我装模作样起来了！”祖母还是没崩住，笑了起来。

待笑完了，她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去袁姨娘那里了？前阵子见你跑的勤，这会子倒又不去了。”

一想到袁姨娘就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小不点，嘴角就这么翘了起来，“祖母您有所不知！妹妹太小，可爱极了！见了就想抱，又怕哪里弄疼了她，左右为难抓心挠肺的！索性不见了，等她大些了再去也不迟！”

“你瞧瞧！”祖母指着我对方妈妈笑道，“这张小嘴也不知像谁了，合着都是她的道理！”

方妈妈也笑的欢喜，“二小姐是您的孙女，不像您还能像谁？”

“去去去！可再也别来了！”祖母又开始装生气，“再来几次，我院里的人都向着你说话了！”

“哈哈哈！”

越接触我越喜欢这个有趣的祖母，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大抵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了，每日陪她说说话儿，互相逗个闷子，日子也觉得欢快起来。

“二小姐走了？”方妈妈看着收拾停当，进来问道。

“嗯，”老夫人望着窗外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点了点头。

陪了老夫人一辈子，方妈妈何尝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禁感叹道，“二小姐真是个贴心的人儿啊！”

老夫人收回目光，由着方妈妈扶着起身，往里屋走去，

“这丫头是个心疼人的，脑子也灵光。”

“是啊，”方妈妈接着老夫人的话头，“不争不抢，知道分寸，真是难得的很。”

老夫人沿着床边坐下，让方妈妈服侍着脱了鞋，“更难得的是这份儿心！上次寅明中毒的事还在心上放着，怕三丫头也遇不测，便去日日盯着，”

方妈妈见着老夫人躺下，又将薄被轻轻地搭在她身上，“只是这样一来，夫人定会不高兴的。”

“所以说她是个傻的！你以为她不知道？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这样也要去，可见心是好的！”

老夫人望着床顶子上的祥云浮雕，微微叹气，“这孩子，真让人心疼啊！现下还有我能帮一把，就这样的一颗心，若日后出了门子，可如何是好啊！”

“这您可就多虑了！”方妈妈赶忙宽慰，“这不是见着三小姐一切安好了，二小姐就来看您了么？您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咱们二小姐啊，有颗七巧玲珑心呢！”

“但愿吧！”

见老夫人微微合眼，准备小憩了，方妈妈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