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砚醒来时，花妮不在床上。
秦砚心头一紧，急的披衣下床，却在看到梳妆台前的女子身影时，一颗心，缓缓回落。
花妮已是穿戴整齐的模样，听得身后动静，她回过头。
秦砚长发未束，衣襟散落，披着外衣的散乱，和平日衣冠楚楚的样子大相径庭。
尤其他的俊脸上，没了惯常的清冷淡定，此刻带着一抹强自压抑的慌乱，只是在看着她时，那慌乱才淡了下去。
花妮一夜心事重重，未及多想秦砚的异常，看他定定看着自己，她想着自己要说的话，瞬间低了头。
看着秦砚，她可能就说不出来了。
“我爹一个人在家，我怕他担心，我想这回就回家了。”
几乎瞬间，花妮便觉得房内的气氛冷了几分，秦砚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也沉重的叫她抬不起头。
不过也只是片刻，就听到秦砚说了个好字。
很轻很淡，很平静。
秦砚说完，转身回了房，拿起了外衫穿上，待听得门开了又关，秦砚正系着腰带的手无力松开。
说到底，她还是要走。
……
花妮心情沉重的走出来时，就想去跟秦夫人和舅母告辞，却不想看到舅母正扶着梯子往房梁上爬，旁边秦夫人和小堂弟就扶着梯子。
那梯子颤巍巍的，舅母显然也不是常做这种爬上爬下的人，刚爬了几阶，舅母的那腿就打颤，一个梯子没踩实，脚下打了滑。
秦夫人和小堂弟赶紧扶住她。
舅母稳住了身体，又颤巍巍的往上爬。
花妮见状，赶紧冲了过去，扶着梯子喊道，“舅母，你要拿什么，跟我说我来。”
舅母瞥了她一眼，却连说话都不敢。
秦夫人接口道，“今日是二十二日了，按照端州习俗，家家户户都要大扫除，扫尽屋里的晦气霉运，希望来年有个好兆头。”
花妮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腊月二十二了，快过年了。
……
秦砚穿好了衣裳，闷闷的走出来，却不想看到一派欢天喜地的热闹景象。
“这这也擦擦！”
“那那，那窗户上也不干净。”
“你小心些，别掉下来了。”
秦砚背着手，看着家里三个女人忙活的热火朝天的样子，尤其是爬着梯子在最上面的那个，干活干的最带劲，她不是要走了吗？
秦砚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舅母看秦砚过来仰头看着花妮，眼中担心不已，拿胳膊肘捣捣秦砚，给秦砚小声道，“花妮一看我们干活呢，就主动要求留下来帮我们，说爬上爬下的活让她来。”
秦砚听完，又看回了花妮。
她挽着袖子，用帕子蒙着脸，正拿着扫帚扫着墙面，弄得灰头土脸的。
可还是叫他挪不开眼。
今日阳光明媚，照的她头发金灿灿的，脸上也像度了一层金色，半截藕似的小臂，不盈一握的纤腰，苗条修长的双腿。
站在梯子上，高高在上，挥舞着扫帚，尘土飞扬间，她眉眼浓浓的市井气息。
花妮扫完了，拿着扫帚慢慢的往下走，听见舅母秦夫人喊道，“小心小心，踩稳了，别摔了。”
“没事，这么高摔不着我……啊。”
人啊，就不能太自信，正说着，她脚下一滑，往后仰去。
花妮心里叫着呜呼哀哉，这么高摔下去倒是不疼，可是她的一世英名啊！
没有预料中的跟硬硬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她跌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带着悠悠墨香，和昨晚缠绕在她鼻尖的一模一样。
花妮回头，对上秦砚俯视的眼神。
四目相对，花妮脸轰的就着火了。
她刚说要走的，现在却在这里干上活了，让秦砚心里该怎么想啊？
秦砚若然问她你怎么还没走，她该如何说？
正纠结呢，秦砚已经若无其事的放开她，淡淡提醒道，“小心些！”
花妮想要看看秦砚的表情，可秦砚已经转过了身，问舅母还需要做什么活，他来帮忙。
……
端州这边的习俗，二十二是要大扫除的，相当于犄角旮旯，平时的暗叫，窗棂，墙角，床底下，全部都得扫一遍，擦一遍，不能留死角。
还有被子，褥子，床单，衣服，也全部要洗干净，晾晒好。
平日他们都不让秦夫人做什么，可是这活委实太多，秦夫人都加了进来，四个大人带上小堂弟，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天，就忙到了夜里。
吃完了晚饭，大家也是累的要命，都说要好好休息休息时，花妮开口。
“娘，舅母……”她喊完，扫了眼秦砚，算是叫过人了，然后才主动开口道，“活也干完了，我出来久了，我爹一个人在家，我得回去了。”
闻言，秦砚端着茶杯的手一紧，却没说话。
秦夫人和舅母一听就急了，开口劝道，“今日也累了，你歇一晚明日再去也不迟！”
花妮低头笑笑，昨日是太晚了，今日早晨是干活，晚上是太累了，这种借口，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抬眼，她抬头释然一笑，口气却很坚决，“不了，我还是回去吧，我爹一个人在家，要过年了，肯定也有不少活要干，我早点回去也好帮帮他。”
都抬出她爹了，秦夫人和舅母不好再说什么了，两人都看向秦砚，意思让秦砚劝劝。
可秦砚端起茶杯喝着水，就是一声不吭。
秦夫人和舅母对看一眼，不知道两人在闹什么，本来以为昨夜同房，两人该是和解了，但是看现在情况，两人中间还有个心结没解。
想劝也知道不是他们能劝得住的，否则也不会花妮回娘家那么久，秦砚也不去，花妮也不来，两人就跟彻底生分了一般！
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能做的都做了，可花妮还是要走。
花妮看秦砚看都不看她，心里有些失望。
或许，他还是介意她骗了他的事吧，所以他还是没有开口劝她留下。
花妮起身，扯了个笑，“娘，舅母……”
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到的秦砚时，花妮到底还是忍不住道，“秦砚，那我先走了，你们早些休息。”
秦砚低着头，可袖下的拳头猛地一紧。
叫她娘是娘，叫舅母是舅母，为什么单独到他时，不叫夫君，却叫秦砚？
她心里，还是独独见外于他吗？
花妮刚到门口时，就听得秦夫人道，“今日太晚了，山路不好走，秦砚，去送送花妮。”
花妮本能的就要拒绝，“不用了，娘，我一个人……”
“是，娘！”
秦砚起身打断她，向她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往她面前一杵，凉凉的眼神盯着她的唇瓣，看的花妮到了嘴边要拒绝的话，默默的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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