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一七二:水缸

2个月前 作者: 络绎斋主人
第169章 一七二:水缸

第169章 一七二:水缸

“这么快就醒了。”他啐一口,以为那声音是雪姑姑发出来的。

萧玉珏掏出火种,打开盖子,放在嘴边吹,棍子头慢慢散出火星,一股烟臭味儿冲进他的鼻腔。

“呸。”萧玉珏拿离火种,吹气的力气更大了。

“呜呜呜!”奇怪的声音又出现,这一次,声音的主人显得十分激进,伴随怪异的叫声,还有钝物碰撞的声音,仔细听来,像是一口水缸在地上摩擦。

这里怎么会有水缸的声音?他抬头向上望,还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难道地道已经通向墙外了?水缸的声音是从地面上传来的。

无伤大雅,萧玉珏加大力气将火种吹燃,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母妃。

又吹了几次,终于火苗囱的一声冒出来,漆黑的四周顿时有了亮光,他站起来垫脚,把火种引到刚才发现的烛台上。

灯芯被惹燃,火光向周围扩展开,墙壁上砖的纹路慢慢凸显,火舌被撩起,霎时照亮整个地道,其他几座烛台也显现。

这时他才看清,整个地道狭窄,只能容两人通过,顶上也只够一个成年男人直起腰身,地面上像是刚修葺过,还有碎石渣滓没有清理干净,烛台的蜡油从上往下滴落,在墙壁上拉下一条线,看起来应该是经常用。

顾不得多看,他带上火种朝里走,沿路将可用的烛台全部点燃,亮光一段照一段,后面的路走起来轻松许多。

萧玉珏粗重的喘气,顺着地道一路小跑,他的呼吸声被墙壁打回来,连翻几次来回撞击,不过以他的常识应该不知道,这是空旷之地带来的回音。

果不其然,当他走出地道,突入一座地宫时,巨大的反差使他踉跄一下,脚下不稳滚下去。缓过痛劲,他惊讶地站起,环视四周约一亩大的圆形地宫。

地宫是圆环形,中间向下凹陷,两边隐约看得到墙壁的纹路,和地道的狭窄不一样,地宫足有五丈高,像一个穹隆盖在凹陷的地面上。

日月无光,阴森昏暗,偌大的地宫显露出神秘的气息,阴冷的风吹进来,在地道口回旋,发出嘶嘶的声音,像鬼在哭泣。

他忍不住打个冷战,刚刚跑步热起来的双腿突然温度骤降,全身从下到上汗毛竖起,衣服摩擦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鸡皮疙瘩。

地道的光有一部分照亮地宫,脱离的光线只将地宫照了个大概,地面的顶部有几块黑色物体,但亮光有限看不到全貌。

他心里微微一颤,开始怀疑母妃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小姑姑曾经说过不要和皇后深交,保持表面关系就行,皇后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与她作对没有好处。但在他的记忆里,皇后没有为难过沉霜殿的任何一个人。

萧玉珏屏息,脑海里出现雪姑姑被吓到瘫软的样子,她那样惜命的人,应该不会说谎。

他挣扎着,最终决定往前踏两步,如果有异物就去将地宫的烛台全部点亮。

他往前踏一步,突然一个落空,身体快速下落一个小腿的高度,他双脚岔开,手抵在地上才不至于伤到脸。

双掌落下的时候,突然按碎了地上的东西,发出咔嚓一声,碎块扎进他的手心,好在异物不是很坚硬,一碰到手心就碎成渣了。看来地上真的有东西,一切越来越诡异了。

保险起见,他干脆四肢着地半匍匐前进,遇到有异物的停下来细摸,没什么问题的赶到一边去,又继续往前爬。

沿路上全是类似的碎块,一压就碎,发出咔擦的声音,往前没爬几步,突然头顶传来锁链的声音。

他向上望去一片漆黑,没了碎块的干扰,锁链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种声音像囚犯的脚链相互撞击时发出的。一切太过诡异,难以用语言形容。

萧玉珏深呼一口气站起身,还是决定点燃烛台一探究竟,原路返回时突然滴答一声,一两滴水正好落在肩膀上,抬头望去,一滴水落向他的额头。

水滴黏腻得很,挂在额头上缓缓下落,所到之处一阵冰凉,久久不散去,空气中突然散发出一股腥臭,像血的味道,又比血更浓重。

萧玉珏开始慌了,他无法想象如果母妃在这里,她将受到怎样的待遇,还没有看清楚周围的构造,仅仅黑暗的氛围和气味,就如同地狱一般,让人后背发凉。

清理了异物,返回时顺利得多,走十多步就回到原来的地方,想来排除异物的时候,感觉像是过了几天。

顺着亮光三两步返回过道,取下一支蜡烛,然后绕着环形的墙壁寻找能用的烛台,挨个点亮。

一盏,两盏,三盏……第五盏的时候顶部的东西露出了一点轮廓。他仔细看,地宫顶用铁链悬挂着一口水缸,铁链一端环绕水缸,将它包的严严实实,另一端固定在顶上,估计来看,铁链足有成年人的手臂粗,水缸和宫里面的积水缸差不多大。

这里挂这么大一个水缸做什么,皇后的癖好还真奇怪。

萧玉珏瘪嘴,继续点蜡烛。

又点了五盏,地上的东西逐渐被看清了,被照亮的那一瞬间,萧玉珏被吓得几乎坐到地上,他无法想象,也没有做好那个准备面对满地的白骨。

头骨,腿骨,手掌,还有许多猜不出部位的骨头,骨头没有规律,零散的铺满一地,有新骨头,旧骨头,小部分骨头上还沾着组织,大部分是白色的,还有一些垫在最下面,呈现黄褐色。

萧玉珏快被吓瘫了,顺着墙壁瘫软下去,双脚往地上蹬,背却被墙壁抵着。

他咽口水,双手开始痉挛,脚忍不住乱蹬,好像有一团阴霾笼罩在他头上,脖子处传来凉气,仿佛有一个没有体温的人,或者骨架在吹气。

地上的干灰突然被浸湿,浓重的腥臭味儿中间夹杂着尿的味道,萧玉珏控制不住尿了裤子。

“呜呜呜呜……”他捏着打湿的裤腿,哭了起来。

地道的风打着旋吹进来,烛火左右摇摆,照着顶部水缸的影子在墙壁上乱晃,影子晃在萧玉珏脸上,像一个巨大的顶盖砸下来。

他怕极了,边哭,边转个身,沿着墙根儿往过道的地方爬。点了十盏灯,刚好覆盖地宫周长的一半。这一半路实在太难,他爬呀爬,地宫像轮盘一样,他爬多少就旋转多少,离地道还是那么远。

风依旧吹着,撩开他的裤子吹到小腿上,往上抚摸大腿和腰部,他每爬一步,就越接近崩溃。就快到令他发狂的时候,突然传来铁链的声音,水缸晃动起来,发出呼啦啦的水声。

水缸那么大,这样的风不可能把它吹动,萧玉珏突然心里一沉,忍住极度的恐惧朝顶上看去,这时,水缸又没动了,原来他已经被吓的出现了幻觉。

“呜……呜呜……呜……”空气中出现呻吟声,萧玉珏捂住嘴不让自己再哭出来,这个氛围加上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让人害怕,他必须忍住恐惧,尽快跑出去。

冰凉的手掌紧紧地捂住嘴唇和鼻子,可手心并没有感受到该有的温热,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咬紧牙关,紧闭着嘴,哪儿来的声音可以发出?

“啊啊啊啊!”萧玉珏被吓的跳起来,连滚带爬往地道口跑去。

突然一个踉跄,他踩到一颗头骨,脚一崴往地宫中央滚过去。因为底部是凹陷的,一眨眼的功夫他将沿途的骨头压得稀碎,直愣愣滚到那口水缸下。

巨大的底部悬在头顶,这时又吹来一阵风,一滴水顺风落到他脸上,顿时一股腥臭味蔓延。

他用指尖揩干脸上的水,立刻爬起往地道跑,直接冲出去原路返回。

刚才点亮的蜡烛已经灭了一半,一段亮一段暗的地道比刚才的地宫更可怕,他不知道脚底的碎渣是不是和刚才看到的东西一样。

他的速度太快,沿路带起的风又吹灭了几盏蜡烛,道路瞬间变黑,灭一盏灯,他的腿就软一度,可是蔓延的黑暗就像鬼魅的双手,在他的全身萦绕,所到之处一阵寒凉。

跑了很久,他终于看到了前方不同于烛光的亮,应该是月光落下来,有一部分撒进阶梯,才会是那么纯粹的白。

月光像拯救他出这炼狱的救命稻草,在洞口招摇的舞着,云层来去,光线忽明忽暗,每一次变化都揪着他的心,萧玉珏已听不见自己是否在喘气,不知道腿是否还有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跑。

身为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再加上母妃和小姑姑的庇护,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疾苦,什么是害怕。夜晚,只要他叫一声怕黑就有宫女姐姐来守夜,就这一天的黑暗,超过了从前的所有。

一切好像梦,模糊,软绵,脚踏在地上就像踩在云层上,等他一落空倒地,手肘磕在了台阶的直角上,仔细看,旁边躺着雪姑姑。

终于到了!萧玉珏如临大赦手脚并用登上阶梯,到出口时,一束月光落下,将他周围全部照亮。

“母妃……”他半个身子探出出口,两眼望天,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脖子。

“男子汉,不能哭哦。”耳畔突然响起凝贵妃的话,那夜他因为夜里出宫被吓哭,母妃也是这样说的。

“珏儿不哭……”他用指尖拭过脸上的泪水,突然那股血腥味又蔓延进鼻腔。

他两指摩擦,觉得有些黏腻,仔细看发现手上沾了奇怪的黑色液体,是刚刚从水缸里滴落下来的。对准月光再看,黑色逐渐透露出一点红,黑红色的液体沾满指尖。

他猛喘一口气,转身返回地宫。

这一次,地道只有熙熙攘攘的蜡烛,七八步路才能见到一点亮光,但他没有减速,反而越跑越快,一个大跨步飞过地道口,一步跨进凹陷,顺着清理出来的路冲到水缸下面。

他不敢问,怕答案和心里的一样。

萧玉珏又望了水缸两眼,跨出凹陷,将墙壁上所有的灯挨个点燃。

十一盏,十二盏……十九盏……最后一盏蜡烛点亮时,整个地宫全部明了,偌大的空间像龟壳上下呈半圆盖住,向下封顶,只留一条通路。四周墙壁是实心的砖,有绝对的隔音效果。正中心悬挂一口巨大的水缸,水缸下面正对的白骨已经被染黑,在众多骨头中十分扎眼。

向上,水缸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萧玉珏绕一圈,在正对通道的那一方看到一团黑色的物体快要漫出水缸,可距离太远,不能确定是什么物体。

没办法,想要确定是不是他心中所想,必须将水缸放下来。

环视四周,以铁链为起点往下追踪,越过顶部一根很难辨别的横梁,终于在墙壁的一处发现一个栓子。

他谨慎的上前,观察栓子的一般构造,那构造正好是小姑姑教过的。

十多年,小姑姑从不教之乎者也,圣人经书,只教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些小玩意儿,比如打结,反手握刀,简单的伤痛配药等。

而特殊的八字打结法和这个栓子的构造特别像,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四两拨千斤,他咽一口口水,下定决心抓住栓子的一角,用力往下拉。

起先栓子纹丝不动,后来加大力度终于有了声响,水缸突然往下落了一截。

他稳住力度向下拉,不轻不重,栓子发出机械转动的声音,水缸一截一截往下掉,终于落到能与他平视的地方。

他颤抖着身子向中心走,每走一步心里就颤抖一下,越来越接近真相反而越来越不能接受,有限的时间内他做了无限种假设和打算。

萧玉珏离水缸只有一丈,他清楚地看到斜靠在缸沿的一抔乱发,往旁边走一个环形,一张沾满血污的脸现于眼前。

血肉模糊的脸只留下两个黑窟窿极度突兀,血淋淋的皮肉从两耳裂开一直延伸到嘴角,不,仔细一看他并没有耳朵,眼睛和耳朵都没有了。

萧玉珏被吓得不能呼吸,这种人并没有存在过他的脑海,一切仿佛超出认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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