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二零四：空城

第200章 二零四：空城

“怎么回事！这么快！斥候怎么不来回报！”我大号一声，完全忘却肚子的不舒服：“斥候呢！”

一个急匆匆的士兵冲进帐篷道：“王爷王妃！南介军队离我们不足三十里！我方斥候……我方斥候被杀了，头颅悬挂在他们的旗帜上，老远，像球一样。”

我后背一凉，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南介军队是萧玉珏的私兵，各个都不是一般的士兵，他们现在士气正盛，而我方军队经历了几天的饥饿，力量大减，完全不能御敌。

“怎……怎么办？白墨你第一批带来了多少人？”

他蹙紧眉头：“不到两千，其余人陆续能到，但是时间问题。”

我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连着五脏六腑都开始颤抖，脑袋里装不了任何东西，无奈的看着百里枭，而此时的他显然也没有什么办法，回到了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怎么办……怎么办……”

荒漠上白雾茫茫，什么景物也看不见，没有朝霞没有落日，天空被黄沙覆盖，抬眼望去上下都是棕黄色，分不清天空和地面。风一吹，没有依托的灰尘卷成小龙卷风，盘旋着上升，遇到有枯草，在慢慢停息。这层金黄色的地毯，被几株枯草钉在地上，怎么掀也掀不起来。

凸起的土丘与天融为一体，烟波浩渺，处在期间看不见哪边是山哪边是崖，就像那个世界西北的沙漠，任凭你费尽眼力寻找，也找不到任何有生命的地方。

呜呼哀叹只是，风一吹，黄沙慢慢散去，才看见远方的山上有一息的绿意，仅仅围着山丘转一圈，像绿色的腰带，就再也没有多的了。

稀少的绿洲与黄沙相伴，飞鸟到那边界也会不自主地离开，沙丘轮廓明晰，丘脊线平滑顺畅，迎风面沙坡似水，背风面流沙如泄。在石聚壕深处，其实也有绚烂。

此时的石聚壕，与一年前的荒漠相比，少了那无情的烈日，没有它的热气喷洒，少了一分焦灼，但也正因为此，让来的人小看了这座荒漠。沙漠一望无际，多少浩渺，人在其中，是那么的渺小，狂风袭来，沙砾飞扬，沙的世界哪里容得下人类立足？

无论是对于南介，还是东炽，这都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丧失金钱丧失民心，最重要的是那么多无辜的将士赔上性命，这一战，是凰羽大陆人民的损失。

“百里枭，怎么办？没有钱，没有兵，这一仗我们怎么打？”本以为我运筹帷幄，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里，看来是把别人想的太简单了，萧玉珏怎么说也是我教出来的娃，不会蠢到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道：“云殇，先拿点吃的过来，再端一壶水。”

云殇不知所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百里枭，得到确认信息后才出去，很快带了一壶水和一盘发泡的干菜。

我与百里枭一人一双筷子，迅速吃下那盘没有盐的菜，没有盐没有油，却是这几天来最美味的食物。

大快朵颐后，百里枭仰躺着，慢悠悠地说出几句话：“云殇，准备一支敢死队，再准备几匹快马，带几顶帐篷。”他转向我：“苗儿，本王有一计可以拖延时间，但是需要你出面，可能攸关生死。”

我道：“什么计划？”

他道：“我们去两军中间的空地驻扎，喝酒吃肉，给后面的人准备的时间。”

他这样一说我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我现在的身份是南介皇后，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两军之间，不说长时间的迷惑，短时间内，敌方不敢轻举妄动。加之百里枭在，一向常规的玄王做出不常规的事情，萧玉珏肯定不会擅自出兵，他观察的越久，我们的机会就越大。

“但是，我们不会带很多人，如果萧玉珏不上当，我们就会处于十分的危险之中，如果他上当，危险也只能降至五分。”

“百里枭你记得吗？这么多次，我们逃离他的魔爪，都是靠萧玉珏对你的防备，他把你当做最大的对手。只要我们表现的很无所谓，有恃无恐，他就不敢进犯。”我又道：“不过百果庄人的线路需要改变了，要找人去接应他们，走老路的话，会和萧玉珏他们打照面。”

他道：“正有此意。”

“云殇，你派人去接应百果庄，白墨你与我们同去，随时保护苗儿的安全，云殇你留在军营里指挥作战。记住，我以前教你的用兵之道。”他舒缓不适，站起身拍了拍白墨和云殇的肩膀：“就靠你们了。”

白墨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保护我，他自然欣然接受这个安排，但云殇有点不依了：“王爷，云殇想和你并肩作战！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百里枭知道他会这样说，早就想好了措辞，他道：“黑甲军需要你的带领，更需要你的保护，没有人指挥作战相当于把他们带上死路。一方是十万人的军队，一方是我一人，你觉得该站在哪一边？我去南介，不也没有带你吗，虽然艰难，但还是平安归来，你放心吧。”

云殇无力反驳，因为他觉得只要是百里枭说的就是对的，虽然不情愿，还是只有答应。他竖起三指，一本正经道：“王爷王妃放心，我一定做好视野工作，一旦发现你们有危险，拼尽整个黑甲军也要把你们救回来。”

我捂着嘴笑：“好好好，相信你。”

百里枭的这个计策有点像空城计，但其目的不是退敌，而是拖延时间，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只要能坚持三天，我们就有背水一战的机会，坚持不到三天，就只能撅着屁股被打了。

“没事儿，”我嘴角露出一抹不可名状的笑，仔细一看竟然带着几分自信：“实在不行，我还有最后一招。”

百里枭胸口一颤，转向我：“不可！”

我瘪瘪嘴：“不可什么不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那件事可是拿来救命的。”

他的袖笼下双拳已握紧，一声不大不小的指骨脆响吓得云殇退后两步，不用看也知道袖笼下是何等风景。他咽了咽口水，问：“王爷王妃？什么事啊？”然后转看白墨，他也是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他不知道我何来那么自信的笑容，也无法想象我是如何变成南介皇后的，送粮草来的路上白墨大概讲了南介事情的始末，云殇在得知这件事后，差点以为白墨在玩儿他，捧着肚子大笑好久，最后被严肃的眼神瞪回来，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现在，他更加确信自己对南介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封后之事也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四个人挤在小小的帐篷，被桌子椅子床挤到中间小小的环形空间里，大家心里都装着事情，而只有我与百里枭装的事情是一样。

这一切从十年前，或者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所有不幸，其实都是因为一个人，那就是温知月。

“我的错，当然就要由我承担。”如果不是当初自作多情，没有多活那几年，后面的事情可能就不复存在了，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陷入悲剧。

萧璃和书燚吃了狂妄自大的亏，到了温知月，我还是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没有接受结局，试图去改变它，结果自己却是结局的制造者，这个世界上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不多吧。

百里枭蹙紧眉头，呼吸像牛喘气，他终于露出了不曾有的慌张，有些私话不便于公开说，他叫退云殇和白墨，让他们先下去准备。

云殇总觉得事情没有讨论完，非要再说两句，却被白墨强行拉走，到帐篷口了才幡然醒悟，知道我们有闺房之话要讲。

他们掩好帐布，四下回归平静，时不时有加强巡逻的兵器声，地面的黄沙被帐布脚下窜进来的风吹起，腾起黄色的烟。

“苗儿，谢谢你，你没有做错。”他突然挪了两步，转身将我收进怀里，力道不大不小，正好舒适。“萧璃，书燚温知月，你没有做错，相反你做得很好，谢谢你为了我做的那些，国运池的水是不是很冷？那剑插进肉里，你是不是很痛？那么高的悬崖，我知道你最怕痛了！”

他知道当初萧璃做的所有事情，心中的感激溢于言表，温知月跳崖，都是为了回来救他。

“没有啊，做萧璃的时候，我不知道死了会穿越回来，做书燚，是为了自己才死的，只有温知月的时候，我没有想那么多，只知道这个世界情势险峻，必须做点什么。”

东炽主帅帐篷里在讨论如何应敌，南介的人也没有闲着，长途跋涉一月多接近两月，扎根后做了大量修整，趁这个时间萧玉珏在和乐笙讨论战略。

小林轩一事后萧玉珏大怒，连皇宫都没回就带着军队朝石聚壕去，在路上巧遇乐笙，说的是巧遇，其中真相只有乐笙自己知道了。

他其实没有料到皇后不在小林轩，在暗处看到皇帝暴走时，他就决定跟着他，绝对不能让萧玉珏做出什么傻事，好不容易登上帝位，别人看不到但他看得到萧玉珏的艰辛，无论做什么，哪怕最后萧玉珏恨他，此行的一个目的都要达成。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帐篷里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童州。

童州的存在，对萧玉珏来说是统筹军队的工具，对乐笙来说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那日谈话之后，杀掉岑苗苗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事。

“我军长途跋涉，现在没办法立刻出兵，需要原地休养至少五天。”乐笙道。

童州看了看他，本来没有想法的脑袋被带偏了，也附和道：“对对，将士们太累的，不适合作战。”

萧玉珏此刻听不进去他们说的话，嘴里断断续续的念着：“为什么……都要……我……抛弃……我？”

乐笙拱着鼻子，一路上萧玉珏都是这个状态，不管他如何劝说都没用，这样下去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臣建议休养五天再行出兵。”乐笙其实很不情愿说这句话，萧玉珏刚站稳脚跟，在煖城大肆搜刮已经激起众怒，现在又突然出兵，群臣激愤，对他的统治实在是不利。可沿路看他的状态，迷茫加恍惚，仿佛不解决这件事就不能恢复正常。利弊权衡下，乐笙选择了另一种方法。

先稳住情绪不稳定的萧玉珏，趁这五天的时间取了她的命，一切就结束了。跟着萧玉珏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养私兵的功夫倒是学了不少，就在落脚的那一天，一只三十人组成的敢死队就已经出发向东炽。

“陛下，五日后我们就向东炽开战，现在您和将士们都需要休息，好好休息。”乐笙说完，交代了帐篷里伺候的丫头，拉着童州回了各自的帐篷。

黄沙漫天，连空气都是干燥的，入鼻的气体像长了刺，扎的肉发疼，这个地方，是他此生最厌恶的两个地方之一。

“母妃走了，小姑姑走了，你也走了，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陪我？这个世界，没人愿意陪我了。”他露出一抹嗜血的笑看向伺候的小丫头：“你愿意陪我吗？”

小丫头被他的笑吓得退后几步，连连道：“奴婢卑贱，怎敢陪陛下，陪……陪您的应该是皇后娘娘……”她哆嗦着，唯恐说错了话惹怒这头嗜血的雄狮。

“皇后？”萧玉珏大笑：“你真聪明，会说话！”

小丫头舒一口气，放轻声音：“陛下过奖了，奴婢说的是实话。”

“嗯，确实，”他撑着下巴，脸上的迷离早已散去：“是该皇后陪朕，所以你不该站在这个位置，”他指着脚尖，三步外就是小丫头拘谨的脚：“这个位置是皇后的。”

丫头久居深宫，知道主子说这话什么意思，她咚的一声重重跪下：“陛下赎罪，是奴婢越界了！奴婢该死！”

萧玉珏撅起嘴巴：“啧，啧，啧，你这么可人儿，怎么该死呢，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朕把你赏给一个贵人，你可要好好伺候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