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还童

1个月前 作者: IT老兵
17.还童

惠子说不清历史呀、信息呀到底是何物?老爷子也不吩咐点儿事干,闲着无聊,惠子就玩它一玩,把历史和信息变个样。参照眼前的四合院,尝试历史信息对比量化成像。有意思,历史信息中的某些元素,比如所谓道德、价值,在男与女、敌与友、和平与战争、阴谋与谋略、忠诚与叛逆、平等与权威、传统与革新等诸多的二元尺度下,可映射成一堵堵高墙,隔离出一个个时代或地域的院落。院落间夹着胡同,走在其间的人,以外乡人居多,罕见附近院落内的本地人。院落中的人似乎更愿意待在院落中,或称颂其伟岸、辉煌,或数落其凌乱、颓废。

老爷子鞠躬完毕,呆呆地望着西厢房,是那里面古老的文房四宝、古式书籍、折叠扇面之类的物件勾去他的魂儿。不要紧的,面呆脑不呆,八十年前往事在他大脑和小脑中戏耍,很是热闹,一时半会回不来,让他尽情地玩吧,耍吧。

惠子接着玩,如果把自然界的山水线条比喻成一位既端庄又妩媚、有血有肉丰满又健壮的女人。那么,这些历史信息映射出的重重叠叠的院落和院落中纷纷扰扰的人,犹如自然界中云雾缭绕的山山水水。对不起,惠子的数据模型尚不成熟,或许令一些人搞不懂惠子所云何物,后续惠子会改良计算方案的,暂时请您增加一下思维维度吧。这么做了,您就可成为一名老胡同先生,在错综复杂的历史高墙围成的院落和胡同中自由穿行而不迷路。

就在惠子再要狂逛一通之际,正房的门吱吱扭扭地开了。老爷子移步,拾阶而上,只有三级台阶,用不着惠子搀扶。嘿,就这两步就累了吗?人家骑马蹲当跨坐在了门槛上了。霞霞也坐上去了,还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儿,侧身而坐,长裙之下隐约可见的白嫩细长腿愈加魅力诱人。

“小时候就爱骑门槛,当马骑,没少挨你太姥姥说,可你太老爷什么也不说,他就看着我笑,所以我就撒欢了,不理睬姥姥。”老爷子抚摸着门槛,好像他抚摸的就是马背,顺着毛茬一遍遍地缕着。

“老爸从小就不安分,然然像您,不安分,玩出圈了,说什么,要到月亮上拉野屎。”

“我也想去试试,身体条件不允许了。这臭小子没跟你说实话,其实他更想去火星。”

“他不告诉我,是一凡跟我说的。这丫头天真率直,长得可爱,我希望她做我的儿媳妇。老爸您得多上上心。老爸,您看那房顶上挂着什么?”

“啊,我的木马。”

“您就别惦记了,留给您重孙辈吧。”

“你知道吗?我也是后来长大后听说的。你太姥姥自从我骑门槛那天起,就每天对你太老爷唠叨:踩踏门槛不吉利,要栽大跟头的。所以给我买了这个木马,可我哪?木马要骑,门槛也还是照骑。哈哈,现在还在骑那。得儿儿,驾”老爷子学姥姥说话,细声细气,学赶马,舌头会打嘟噜。

“您就不怕太姥姥出来抽您一鞭子。哼,老顽童,回头把您的那些把式教给曾孙吧,看您两谁更顽皮。”

“你姥姥可不会用鞭子,她会踮着小脚,捧着个点心盒子,逗我下来。我呀,吃完了继续骑我的马,先骑木马,趁大人不注意,得儿,再骑门槛,驾。”

“霞妈妈,请您快把饺子端出来吧,我家老钱都等急了。”海伦的突然冒出,令老爷子一愣神,霞霞泰然自若一挥手就把海伦打发走了。

“看把您能的,您就编吧,编出花来。有太姥姥给您准备的吃的,您下来不?”霞霞的话音刚落,厅堂里一下子亮了。只见,黑漆木桌上,摆了不少好吃的,沙琪玛、桃酥、绿豆糕,苹果、葡头干,都是老爷子爱吃的。还有,三只热腾腾的饺子,分盛在三个镶嵌金丝边的小蝶中,看着就不一般。

“不像您空手套白狼,什么都不带。这些和这些是然然和小一凡,还有这些是池浩和董萍带来的。这三只饺子您必须吃了,这只蒸饺是太姥姥的祖传,这只水饺是太奶奶的家珍,这只煎饺是我从老妈那里学来的绝活。您吃呀,不饿也得吃......”霞霞围着老爸转,手上指指点点,嘴上说个不停。

“吃吃,一定吃”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啪,被筷子打了手。活该,该打,饭前洗手!三岁小孩子都懂的呀,白活了。霞霞使用的法术看似高明不动声色,驱使意念隔空操物。纯属雕虫小技,小魔术师逗孩子玩的把戏。把戏也好,鬼法神招也罢,老爷子压根没注意到,一把夺过筷子,目标直指饺子。

“先吃那个?”霞霞两手托腮,一脸稚嫩,斜眼瞄着筷子的走向。本来就要夹到煎饺了,被这么一问,筷子突然改变航向,由直线运动转为绕行,三只泛着金光的饺子立刻荣升为恒星一般的存在。伶俐的筷子在老爷子伴奏下,轰鸣着穿梭于“祖传”、“家珍”与“绝活”之间。

“玩够了吗?小淘气。”霞霞踮起脚尖,在老爷子的耳边,学太姥姥慢条斯理的语调。

“请求降落指示,金、木、水,那个?”老爷子边请示,边驾驭着筷子放慢了运行速度,伴随着的高速噪音骤然降低了分呗数,转由低频吧嗒嘴声作陪衬。

“水、木、金,立刻依次执行。”霞霞下达了指示。

“得令”即刻,太奶奶的家珍水饺马上就要成为筷子的俘虏了,不料,水饺来了个鲤鱼打挺,躲过了被俘的危机。接下来的太姥姥祖传蒸饺故伎重演,只是在空中的姿态更加炫耀,悬空打转翻跟头。倒是霞霞绝活煎饺最乖,投桃报李,蹦高去接受筷子的热情拥抱。惠子茫然了,真不知筷子和饺子是如何被操控,八成玩的是偷梁换柱的把戏,但未能找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在筷子怀抱中的煎饺,首先抵达老爷子的鼻下,在垂暮之目的注目之下,接受鼻孔的吸气与喷气的交替洗礼,然后来到早已等候多时张开的嘴吧前,一通轻吻、热吻之后,这才脱离筷头,滑入口中,又是一番交融、蹉跎、翻云覆雨般的折腾,最终落为囊中之物。嘿,手背是用来抹嘴的吗?兜里揣的手帕为什么不用?当着霞霞的面,惠子也只能装聋作哑,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毫无反应。嗨,等他闹肚子了再下药吧。

“好吃,好香,好幸福!”一挥而就,抹去嘴角油腻口水,老爷子裂开嘴,眯着眼晃着头发赞语。

时不我待,殷勤又高效的筷子,再接再厉,又先后把水饺和蒸饺杂耍一般地搬弄成不折不扣的囊中之物。让惠子评判,老爷子的嘴巴似乎并未执掌“吃”的主动权,仅仅是被动地接受着筷子和饺子的戏弄与献身。“好吃,好香,好幸福!”同他接受惠子按摩时,常常挂在嘴上的“好舒服”别无二样。

“吃好了,快去找钱老先生吧,别让人等久了骂娘,我太奶奶会很不高兴的。”谢谢霞霞,通晓人间世故。惠子拉拽老爷子的兜口,提醒他把一大早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行,这回有反应,他撇撇嘴以示他晓得的,无需提醒。

“老爸听你的话,你看看,鼻毛,耳毛都剪得干净,精神不?乖丫头,你可没理由学你妈揪我耳朵了吧。我带来了,看”老爷子摸索着从衣兜中掏出毛系列。

“早看到了,老爸。留下,我会妥善安排它们。谢谢老爸,浩然、一凡,还有未来您的曾外孙辈,多多费心。天冷了记得添衣......”霞霞不见了,声音也渐行渐远了。

“再见”“不见不散”“一路走好”......天色已近黄昏,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送声中,在瑟瑟秋风的催促下,匆匆渡过满是落叶七拐八绕的胡同,又一溜烟儿穿过熙熙攘攘的鼓楼大街。其间有人问候:“吃了吗?”,“吃了,吃了,吃的饺子,好吃极了。”老爷子如实回答。有剃头的、修脚的师傅隔着马路频频招手高声吆喝,老爷子也不管是不是叫他,一律回敬一句“回头再说”打发了事。街边上,卤煮火烧、炒疙瘩、炸鹌鹑......,老爷子耸着鼻子一路闻下来,一路叽里咕噜地叨念着。黑贝和大花一直尾随护送,老爷子屡次尝试去触摸狗狗,都被它们蹦跳着躲开了。

“汪,汪汪”出了灵堂,惠子这么一叫,就把老爷子的魂儿招回来了。他还想触摸惠子,没门儿,嗖,跳出了打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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