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雾消失，映入眼帘的是暗红的天空、黑黄的原野、血色的草丛。

冷风吹过，沙土飞扬。

萧条，寂寥。

我们全傻眼了，扔了手中的野花。

半晌，晓莉第一个开口:“这是……什么情况？”

这样的地方，只可能是外星球吧？

但我们并没有不适感，呼吸顺畅，可知空气中氧气充足；我走了几步，重力也没变化。

晓云拿折扇轻敲脑门，“如果不是外星，就是异时空了。可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晓芹抱住我的腰，“哇”一声哭了起来，“那怎么办啊？这里好可怕，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家！”

“我也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晓莉和明瑾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两个想，往来时的反方向走或许能回去，先掉头跑了。我、晓云、小天、晓芹暂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决定跟着他们试一试。

可我们跑了很久，根本没有回到那片林子。

晓莉气馁了，盘腿坐在地上，喊道:“这叫什么事儿呀！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儿？”

“别‘鬼哭狼嚎’了，吵死人！”明瑾拍了她的头一下，“赶紧开动脑筋，想想怎么才能不死在这儿吧！”

小天说:“对，不能等死。”

晓云打开折扇，轻轻摇着，“冷静下来，天无绝人之路。”

“已经够‘冷静’了，你还扇什么扇？”晓莉瞪着他说，“你有办法，你快点想出来，我是想不到了！”

晓云合起扇子，指着东方，“你们看！”

我们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喜出望外——那里升起了烟！

“那儿应该有人，我们去问问，不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晓云说。

“那还等什么？”明瑾一把拉着他就要走。

他却拽住他，面色凝重，道:“我只说应该有人，不能肯定有没有人，也无法确认有的是不是人。”

我们顿时毛骨悚然。

晓芹抱着我，连哭都不敢哭了。

晓莉却天不怕地不怕，拍拍胸脯，“管他是人是鬼，有我老大在呢！走，我们去一探究竟。”说完，左看右看，找到一块黑色的石头，捡起来拿着往那股烟升起的地方去了。

我们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我自我安慰，晓莉、晓云、明瑾和小天都练过武术，就算遇到什么“人”之外的东西，他们也应该能对付。我与晓芹虽然不能打，只要紧跟着他们，也不会有事。

烟是在一座小山的另一边升起的。

气温偏低，穿着春装，他们都觉得有些冷，晓芹还发抖了。

但我并不冷。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体温比正常人低了很多，更不知道我在这里并无不适感的真正原因。

爬上山顶，我们再次怔住。

山下，古朴的村落里炊烟袅袅。

那些房屋，与我们农村以前的茅草房区别不大，只不过，茅草换成了红色的草。

晓云眼神好，他还看见村子里有人走动，长相和我们一样，只是衣着打扮不同。

“有点像……”他想了想，说，“有点像古代人。”

“不会吧？”晓莉一双眼睛睁大大大的，“难道我们穿越到了古代？”

“没脑子。”明瑾指了指愈发黑红的天空，“古代又没有污染，天空肯定是湛蓝的，还飘着白云。这样的天空怎么会是古代的？我们还是快去找人问一问。”

晓云又说:“慢着！这个地方一看就是还处于落后时代的，我们的穿着在当地人看来一定非常古怪，就这样过去，万一被当成怪物怎么办？何况，语言也不一定通。”

“不怕。”我说，“先过去看看，如果语言通，我们就说是外地人。料想他们也没见过什么外来人，虽然好奇，也不至于当作怪物的。如果语言不通，再想别的办法。”

晓云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走到村口，看见一块木牌，上面刻的应该是村名，但文字奇形怪状，我们都不认识。

此时，天色更暗了，家家关门闭户。

我猜测，夜晚要到了。这些人和我们农村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走了好久，才看到一家还开着门，一个十来岁的姑娘正端着一盆水出来倒。

她的外表确实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只是穿的衣服不一样。那时我还不知道那种衣服的名称、来源，只知道像古代人穿的。后来才得知，那是从汉服的短褐演变而来的。

看见我们六个穿着奇装异服的陌生人，她很惊讶，问道:“你们是谁呀？”

按理说，我那时候只会两种语言——贵州话和普通话，而她说的不是这两种，我听不懂。

可是，我真的能听懂她的话！

更离奇的是，我居然张口说了一句:“你好。”用的就是她的语言！

“怎么回事？”听见我和她说“外星语”，五个同伴都大吃一惊，“你懂这叽里呱啦的语言？”

我无语，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懂在他们耳中无异于鸟语的语言，明明之前从未听过！

“可能是天分吧。”晓云说。

目前也只能解释为天分了。

幸好我在语言上的天分大家都知道，他们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不管你为什么懂，都是大好事。你快点问问她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晓莉说。

我便走上前，笑着对那个姑娘说:“我们是从很远的外地来的，迷路了。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呀？”

她抬头看看天，“请进屋说话，外面很危险！”

天快要完全黑了。

荒蛮之地，肯定有野兽出没，晚上不安全。

我便把她的话翻译给大家听。

晓莉揉揉肚子，“嘿嘿”笑了，“我也饿了，正好去她家蹭饭。”

明瑾“切”一声道:“就知道吃，跟猪似的。”

“别吵了，先进去吧。”晓云说。

我对姑娘道谢后，我们就跟着她进屋了。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上面铺着薄薄的床单、被子；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两个旧碗、一盏油灯；还有几张板凳。

她请我们坐下，朝另一间屋子喊道:“奶奶，妹妹，有客人来了。”

随后，一个和晓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扶着一个老态龙钟、和蔼可亲的妇人走来。

我负责翻译，大家互相问候。

交谈中，我们得知这两姐妹一个叫风儿，今年十五岁；一个叫雨儿，今年八岁，和晓芹一样大。老婆婆是她们的奶奶，也是唯一的亲人了。

“这两个孩子命苦，从小没了爹娘，跟着我这个老婆子，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老婆婆叹息。

风儿和雨儿都低着头，默默无语。

晓云示意不要再谈她们的伤心事，我便进入正题，问她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们说是“冥城”的“枯木村”。这两个从未听过的地名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穷山恶水，草木不生，城市、村子因此而得名。”风儿说。

晓云碰了碰我的胳膊，“你问问她们现在是什么年代，就说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不清楚本地的历法。”

我马上问了，她们说，现在是“血历二百零一年六月十三日”。

“我的妈！看来真到了外星了！”晓莉哭丧着脸。

晓云拿扇子敲了她的头一下，又叫我问她们可曾听过春节。

她们摇摇头，说闻所未闻。

“再问她们知不知道中国！”明瑾说。

她们还是一问三不知。

明瑾垂头丧气，“完蛋了，真是到外星了！”

是啊，地球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名列四大文明古国、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祖国？

可是晓云也敲了他一下，说:“你们动动脑子，我们又没长翅膀，即便长了翅膀，也要达到很高的速度才能飞出地球，哪能走走就到了外星了？”

“那你给我一个这里还是地球的理由！”晓莉和明瑾同时说。

“我们还活着，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迄今为止，人类根本没有发现适合居住的外星世界。假如真到了外星，我们很可能早就死得惨不忍睹了。

晓莉还想说什么，肚子却先发出了声音:“咕——咕——”

她捂住肚子，颇为尴尬。

其实，我们都有些饿了。

我便摘下头上的一对发卡给风儿，“能给我们拿点吃的来吗？”

我们身上带着钱，但是在这里肯定用不了。

这对发卡是爸爸在城里给我买的，比较贵，可以用来交换食物。

风儿却不收，还给了我，去端来一个盘子，里面装着一些圆圆的、黑黑的东西，还冒着热气。

她充满歉意，“对不起，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各位将就着吃些吧。”

我们都不敢拿。

天知道这东西吃了会不会中毒。

我问她这是什么，她说这叫“黑芋”，是自己种的，香甜可口。

可我们仍然有点怕。

最后，还是老大先拿了一个，咽了咽口水，“不管了，毒死总比饿死强，至少是饱的。”闭上眼睛，咬了一大口，忽然又睁开，“这不是洋芋吗？”

洋芋的学名，不知道是土豆还是马铃薯，这种东西我们再熟悉不过了，我们那儿就没有人不种。

我们都拿了一个尝了，果然，味道和洋芋几乎是一样的！但颜色太黑了，我们那儿的“乌洋芋”也只是呈紫色，这个却是黑得跟煤炭似的。

吃完，晓云说:“我有个猜想。”

我们催他快讲。

他摇着扇子道:“我认为这里还是地球，只不过，时空变了。我听说过一些‘穿越时空’的奇闻异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当前的时空离我们的时空异常遥远，以至于在我们那时赫赫有名的节日、国家也无人知晓。”他接着说，“这里的环境你们也看到了，从我们那个时代后退，应该是没有这种地方的，那么这里就只能是未来世界。”

“不会吧！”小天苦着脸，“我想象中的未来世界可是高科技文明的世界。”

不仅是他，我们都一样。

幻想中的未来，应该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飞行器来回穿梭，人人年轻貌美，个个学识渊博。浩瀚宇宙中，有人乘着太空船，追逐星光；有人挥舞着激光长剑，为保护地球而战……

如果这个鬼地方真的是未来，它可教会我们什么叫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想象中的未来世界确实存在过，只是，物极必反。

“我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家。”晓芹可怜兮兮地说。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最聪明的晓云。

可他说:“无能为力。”

商量后，我们只有决定先借住在风儿家，从长计议。

好在祖孙三人热情、友好，愿意收留我们。

天色已晚，该休息了。

风儿把晓云、明瑾、小天带到一间空房里睡，我、晓莉、晓芹则与她们姐妹一起睡，她奶奶年纪大了，不好去她的屋子打扰她。

睡觉前，她千叮咛万嘱咐:“听到什么声音，千万不要管，用被子蒙住头，别出声儿！”

“万一是盗贼也不管？”晓莉说。

“若是盗贼还好，就怕是……”风儿有些疑惑，“你们好像不知道？”

我们三个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看来你们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她压低了声音，“这里是人类和血族的地盘的交界处，晚间常有吸血鬼出没。”

我们三个大惊失色。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还有一个高等物种，就是我们也知道的吸血鬼。他们以鲜血为食，低级吸血鬼经常袭击人类。

当前，血族的力量比人类强得多，人类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因为一不小心就会丧生于吸血鬼的獠牙之下！

晓芹又抱住了我，强忍着不敢哭出声。

胆子最大的晓莉也面如土色，“我的妈……”

我们翻山过来，一路没有碰上吸血鬼，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都还是小孩子，糊里糊涂地来到一个陌生、恐怖的世界，怎能不害怕？

我们三个躲在被窝里，默默地哭了一夜……

给读者的话:

这风格真够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