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我进城读初中。
爸爸也在城里工作,我们一起住。
他本来想让妈妈一块儿去的,但她说城里卖的粮食、蔬菜不如乡下种的好吃,她要留下种地,偶尔去看我们,也能带些新鲜的东西。
她不是因为我才不去,这让我既惊讶,又欣喜。
我毕竟是在农村读的小学,基础太差,没能考上重点中学。这本在意料之中,我也不失落。
刚上初中那会儿,在土生土长的城里同学中,我无疑是个异类,衣服土、发型土,什么都土。
但我很快就“逆袭”了,这要归功于我那不知是遗传还是变异的语言能力。
即使在大城市,只学了一两个月英语就能用它和外国人高谈阔论的人恐怕也不多,何况是在我们那种外语教学比较落后的地方。
我成绩好,外貌也不算难看,渐渐地,同学们都不再因为我“土”而疏远我了,我交到很多新朋友。
可我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每次回老家,依然和晓云他们疯玩,已是中学生,还像长不大的小孩子。
初三那年的清明假期,我回去正赶上栽洋芋。
村里干农活都是十几家人联合。
我们分工合作,小天、晓芹和另外几个人在家里做饭,我、晓云、晓莉、明瑾去地里帮忙。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几十个人一起干活、说笑,“农家乐”可不就是这样?
明瑾和晓莉天生水火不容,干着正事儿也不忘打打闹闹。
明瑾看见晓莉在他前面不远处,捡起一块泥巴扔过去,正打在她屁股上。
晓莉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喊着他的小名道:“李二憨,你打你脑壳!”
地里的人全都大笑不止。
“我打你脑壳!”明瑾说。
“我收拾你!”晓莉扔下手里的工具,跑到地边的一棵树下,折断一根树枝,试一试还算牢固,就要去打他。
谁料,大树下还有一节树桩,她急急忙忙,没留意,裤脚挂在了上面。
她一跑,只听见“嘶啦——”一声,裤子扯破了,一直裂到大腿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哄笑起来,负责犁地的人连牛跑了都不知道。
她一只手捏住裤子的裂缝,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脸色好比烧红的炭。
我奶奶说:“林二妹,你找人咒你!”
她妈说:“小短命的,丢死个人!”
明瑾说:“老大,我打你脑壳!”
晓云说:“朽木不可雕也!”
我早就笑得说不出话了。
晓莉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明瑾害她丢尽了脸面,她当然要报复。
果然,当天吃晚饭的时候,明瑾不是吃到沙子就是吃到他最讨厌的折耳根,吃完了出去,又踩到香蕉皮,摔了一跤,打得鼻血直流。
有这两个活宝在,不知是福是祸!
第二天,我们没有干农活,去了杜鹃山赏花。
清晨,山间飘着一层轻纱似的薄雾,怒放的花朵沾满露珠。
漫步在山路上,一望无际的是五彩缤纷的花海,怎一个美字了得!
随风飘来的,有花木的清香,还有少女甜美的歌声:
“正月里来正月正,
给郎要块花手巾;
五黄六月拿揩汗,
十冬腊月作围巾。”
呃,不好意思,我装了一下文艺青年,其实我想说,我们那儿的山歌可能是全世界最难听的了,就连邻县的人都说:“最受不了水城人的鬼哭狼嚎。”
但难听归难听,它也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晓云拿出相机,指着一棵红杜鹃对我说:“你站到树下拍一张,肯定很漂亮。”
明瑾却道:“她穿的是红衬衣,配红花怎么会好看?应该找一棵白杜鹃。”
“我知道!”晓云微微皱眉,“可我总觉得红色更适合她。”
我也是。
我对红色有一种类似于本能的喜爱。
不过,红衣服配红杜鹃确实不好看。
我站到一棵白杜鹃树下,让晓云拍了一张。
看着照片,晓莉忽然说:“以前听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还不信,现在一看,你真的比小时候漂亮多了。而且,我看你……”
“死老大,结巴了?”明瑾说。
晓莉踩了他一脚,接着道:“我看你越长越像一个人!”
“谁?”我有点不高兴。村里人都说我像我妈、像我大姑妈,还像这个那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难道我的外貌这么没有个性?
“仔细看,是有点像——”晓云说出了一个我们三年不曾提起的名字,“江竹心。”
我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
在我看来,男人长得像女人、女人长得像男人都不好。
再说了,我跟竹心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会长得像?
但是,晓云把相机塞给我,叫我好好看看。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还真有点像!
“我这张脸也太‘大众化’了!”我泄气。
明瑾说:“其实也不奇怪,种族不同都有可能长得像,何况你们本来也是同类。”
晓莉道:“对啊!《仙剑奇侠传3》里的夕瑶和雪见一个是神,一个是人,不也长得一模一样?”
“那是电视剧,怎么能当真呢?”明瑾鄙视她,“我说的是你和老陈家那头大黑母猪!”
我们都大笑起来,晓莉却火冒三丈,追着明瑾要打,骂道:“你才是母猪!李母猪!”
让他们俩逗得笑了半天,我倒也不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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