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有眼光

2017-06-16 作者: 纯夏之尘
第70章 有眼光

北堂胤炎的本事,锦歌再在清楚不过了,如果没有人使诈作弊,那他是决定不会输的。

不同于在北堂家,此次的比试全是即兴而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对手是谁,也不知会以什么方式里进行比试,故而根本无法作弊。

在连续接下了几个人的挑战后,北堂胤炎不但战意没有削弱,反而越战越勇,越战越强,那些人眼看都赢不了他,就让号称皇宫最强护从,也就是皇帝现今的御前侍卫来与北堂胤炎较量。

毕竟是皇帝身边的护从,北堂胤炎在坚持了七七四十九招后,最终以一招落败,不过尽管如此,此次比试的最大赢家依旧是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结果就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虽然有些昏庸,却是个爱才之人,想必定会对北堂胤炎大加奖赏一番的。

剑术的比试结束后,就该轮到法术了,锦歌对这些不感兴趣,正欲离开,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不,准确说,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因为听到这个声音的那天,发生了一件非常离奇的事情,所以她才会记得如此清楚。

“呵呵,今年的盛典真是热闹,陆兄定要好好施展一番才是……那边人少,不如我们去那里歇歇,等这些无名小卒展示完毕,陆兄再行出手。”

锦歌悄悄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身着绿绸衫的男子从自己眼前走过,也许是错觉,在对方经过自己面前时,他好似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

顿时肌凉如麻,难以形容的厌恶感窜上心头,同时,那晚于屋中听到的对话,一并浮上脑海。

其实,大家公子与自家丫鬟私通偷情这种事情再寻常不过,但亲眼目睹还是让锦歌打心眼里觉得恶心,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既然喜欢灵萝,娶回去当小妾不就完了,这么偷偷摸摸的难道是因为刺激?

算了,这是别人的事情,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承玉,我们……”锦歌刚想向承玉建议去人少的地方坐坐时,一转头,却再也找不到承玉的人影了。

真奇怪,人到哪里去了?会不会是刚才人多被挤散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却有着莫名的好感,寥寥几语就可以看得出,在铸造术上,他远胜自己不知多少。

要是以后都不能再见面,那就太可惜了。

正唏嘘着,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人们纷纷向着一个地方急涌过去,锦歌也被迫随着人流朝那个方向移动。

接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口中高呼“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皇帝?

锦歌趴在地上,没错,是趴在,因为人太多了,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强压着往地面倒去,然后就顺势跌在了地上。

费力地抬起头,隔着无数人头,勉强看到对面的高台上,站着一抹明黄的影子,要本该是高华耀目的,不可无视的,但那明黄的影子,此刻正被一堆姹紫嫣红包裹在其中,反倒不怎么明显了。

“都起来,都起来,今儿是个大好日子,普天同乐,没那么多规矩。”声音倒是挺和蔼的,就是没有半点为人君的威严,显得十分随便。

“陛下既然来了,那就请陛下开始主持庆典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麻烦死了,什么事都要朕亲自动手,朕养你们这些个臣子是做什么的?难道没有朕,这庆典还举办不成了?真是荒谬!”

“陛下……老臣……”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还没有朕的一个儿子有用,你要是做不来,就随便挑个皇子帮你做好了。”皇帝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

“陛下……这……这……”看来这位老臣被皇帝堵得够呛。

“来来来,两位爱妃,快到朕身边来……“不正经的声音越发不正经起来:“你们看,今天的日头多好啊,咱们到那边坐着去,朕刚起身,还有些乏,你们快来好好伺候朕,伺候的好,朕自有重赏。”

“陛下好坏~”

咦,鸡皮疙瘩出来了。

“哎呀,陛下讨厌啦~”

不行了,鸡皮疙瘩太多,一会儿得拿簸箕扫了。

“嗯?你们在玩什么?”走远的黄影又折了回来,抛下那两道姹紫嫣红,蹲在台上,看着堆放在一旁的各种铜器与铁石,“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有趣的玩意了?”影子站起身,对台下的人抬手道:“别跪着了,都上来,朕也要加入你们!”

带着材料来比试的几位匠人不胜惶恐,大概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吧。

皇帝急了,催促道:“还跪着干什么?再不上来,朕可要生气了!”

不管皇帝多么不靠谱,皇帝毕竟是皇帝,掌生杀予夺,不听他的话,一旦他恼起来,只怕真的人头不保。几人抖了抖,连忙从地上爬起,躬着腰走到了台上。

皇帝兴致勃勃:“朕这些天也研究了一些小玩意,咱们来比一比,谁造的东西更有意思,要是朕赢了,你们就要把自己私藏的所有珍贵奇材全部给朕,还要免费给朕当三年劳工,专门做小玩意给朕的爱妃们把玩,要是朕输了,朕就把自己私藏的好东西给你们,再把朕的两位爱妃送与你们。”

噗——

这皇帝哪里是离谱,简直是离谱到了极点,不但纡尊跟匠人们比试技艺,还拿自己的女人来做赌注,别说是那些匠人不敢要,就算是要了,那些娇嗲嗲的女人,他们也无福消受啊。

但这是皇帝的命令,他们哪敢不从,只有硬着头皮接下挑战,只希望自己千万不要赢了皇帝,哪怕是免费做三年劳工,他们也不想把皇帝的女人接回家去。

这皇帝……唉,锦歌都不知该怎么评判了,冷先生先前说的那些话还算是客气的,胡闹成这样,却能稳坐皇帝的宝座,这其中功劳,谁能说不是奕铉的?

辅佐这样的君主,还不如取而代之呢。

如此思绪只是一瞬,但锦歌却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还好没人听到她内心种种,否则定要给她治个大逆不道之罪。

“哎,锦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正暗暗咂舌时,冷先生突然找到她:“皇上终于来了,这可是个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锦歌抬头看了看台上那道扎眼的黄色,鼓了股腮帮子,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去,我才不要被皇帝看中呢。”

冷先生先是一愣,随后了然道:“陛下是荒唐了些,但也只有他,能给你出人头地的机会。”

锦歌歪着脑袋想了想,依旧坚决摇头:“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我虽然很想有番大作为,但跟着这样的人,只怕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了,再说……”锦歌狠狠拧起了眉,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你看他那一脸色样,跟淫贼没什么区别,万一他看中的不是我的才华,而是我的美貌,该怎么办才好啊!”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她连忙举起手,跟着脑袋一起摇晃,“我不要!我才不要!我万万不要!”

冷先生一脸窘然,这丫头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不过也难说,皇帝虽爱才,但更爱美人,小丫头长得不错,打扮打扮也有些许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感,“你想好了,真的不去?被陛下看中,就有机会进入皇家铸造司,也就能见到你心心念念惦记的铸造大师了。”

这倒是个很大的诱惑,但……她又朝台上看了一眼,皇帝百忙中,还不忘拉过一妖娆美人,当众在美人的红唇上狠亲一口,顿时身子一抖,敬谢不敏道:“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冷先生惋惜地一叹:“姑娘的这个决定,对于陛下和姑娘来说,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啊。”

锦歌干干一笑,冷先生真是太看得起她了,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去参加比试的,反正她最大的心愿,并不是进入皇家铸造司,她只想与那三位大师见上一面,这便足够了。

“冷先生若真想帮我,倒不如给我出个主意,到底怎样,才能见到那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铸造大师?”

冷先生沉吟了一下:“姑娘这次的运气有些不好,恰逢韩大师有事外出,端木大师身体抱恙,不过……”

“啊?”没等冷先生说完,锦歌就一脸沮丧地抱怨道:“怎么会这样啊,进宫机会多么难得,我就想见他们一面,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愿望,老天爷都不肯为我实现呢?哪怕只见其中一个,我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之前光顾着跟承玉聊天,都忘了要等那位脾气古怪的大师了。

冷先生奇怪地看着她:“如果姑娘只见其中一位便已满足的话,那你已经得偿所愿了,又何必如此失魂落魄?”

锦歌比他还奇怪地看着他:“我哪里得偿所愿了?明明一个都没有见到……”

“姑娘你竟然不知道?”奇怪变成了惊讶。

“知道什么?”

“刚才与姑娘在一起的,正是三位大师中的其中一位,人称圣手公子的承玉公子啊。”

“啊?”她没听错吧。

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冷先生便知道她一直都在犯迷糊了:“傻丫头,你也并非对铸造术毫无了解的门外汉,与大师相处这么久,就一点也没察觉吗?”

不是没察觉,是压根没想到!

“我哪里知道他会那么年轻嘛!”在她印象中,大师都应该是那种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嗯,就和韩大师一样,多么威严,多么慈祥,多么仙风道骨的一位老人家啊!可承玉……那么优雅,那么灵慧,那么温柔,那么风采绝世,谁能想到他就是闻名遐迩。人人敬仰的铸造大师呢!

这……简直比皇帝拿自己女人当赌注还要离谱万分!

“不行!”锦歌收起沮丧,神情严肃道:“我一定要找到承玉……不,找到承玉大师,重新正式地拜见一回。”

“这是皇宫,切莫乱……”冷先生叮嘱之言还没说完,锦歌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来时的路,她隐约还有印象,既然承玉已经不在行宴地,那就一定是回了他自己的住处。

但皇宫戒备森然,别看皇帝在台上游玩胡闹,似乎非常随便,但宫里各处都安插有侍卫,没有皇昱的带领,她根本无法接近承玉的住处。

正打算回去找皇昱帮忙,一转身,却撞到了一个人。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背到极点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全部见了一遍,想见的却没有见到,她忽然感觉到了老天深深的恶意。

“锦堂妹,跑这么快是要去做什么啊?”绿油油的颜色在眼前晃荡着。

锦歌强压下厌烦道:“我要去找个人,就不打扰大堂哥了。”

“诶,别走啊。”男人伸手将她拦住:“既然这么巧遇上了,何不趁此机会畅谈一番?”

不知对方有何目的,锦歌只能婉言拒绝:“我也很想与大堂哥好好叙旧一番,但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先行一步。”

才跨出一步,就又被堵了回来:“重要的事?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两次拒绝,是因为不愿意见我,还是害怕见我?”

锦歌垂目看了眼拦在自己身前的手:“大堂哥应该听说了吧,我如今在奕铉大人手下做事,耽搁了大人的事,可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

男人的眼神紧了紧,似乎在衡量她话中真假,“奕铉?就算你在他手下做事,他又能吩咐你做什么重要的事呢?据我所知,你还不够格做他的心腹。”

看来这男人不笨,即使搬出奕铉来,也无法将他震住,既然如此,那干脆开门见山得了。

“好吧,算大堂哥说对了,奕铉大人确实没有交代我任何事情,我三番两次拒绝你,就是因为不愿见你。”话说到这么直白的份上,他总该让自己走了吧?

但锦歌却低估了对方的无耻,“哈哈,锦堂妹早点说实话不就好了,也省的我白费口舌。”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一把拽住锦歌,将她推到了对面的窄巷里。

锦歌顿时一惊,一丝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起,但她却强忍着没有出声寻援,此刻庆典正值热闹之时,就算自己呼救也无人能听到,再者,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目的,万一惹恼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窄巷无人,男人终于暴露出本性,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说,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男人力道很大,锦歌顿时有些呼吸不畅。

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当对上男人血红狰狞的双眼时,她这才略微清醒了一些。

知道什么?

她快速在心底盘算着,难道与灵萝有关?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就算这事被捅出去了,也无伤大雅,身为北堂世家的大少爷,难道还会因为玩弄一个丫鬟而身败名裂?至多被禁足几月,再装模作样地受点惩罚,这事也就揭过去了,何至于这般兴师动众地威胁自己?

她艰难地挤出一丝声音:“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就当没听到没看见……”

“没听到?没看见?”男人凑近她,眸中透出野兽般的凶光:“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

“那你……想怎……样?”

“死人的嘴是最严密的,只要杀了你,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人知晓了。”

糟糕,这家伙竟然起了杀心,该怎么办?求情肯定是不行了,过于软弱反而会激起他的施虐之心。

少昊,如果少昊在,他会给自己出什么主意?是反抗,还是示弱?

不,这些都不行!他不会让自己这么做的!

短短顷刻时间,她已在心底划过无数念头,在男人手上力道骤然加大时,猛地喊出:“你以为你杀了我,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男人松了松手下力道,却仍是没有放开她。

她冷笑,满目不屑:“这件事,不但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你……你说什么?”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见状,锦歌更是信心加倍。

“你的事情,我根本就懒得关注,也不会花费半点精力去大肆宣扬,但不巧的是,那天在场的,不止我一个。”

男人眼底惶恐骤现,他恶狠狠地逼问:“说,还有谁知道?”

“你以为我傻啊!”看来小命应该是保住了,最初的惊慌过后,锦歌的思绪越发清明起来:“那个人,可是我活命的唯一筹码,我又怎会告诉你。”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拧下你的脑袋!”男人发狠道。

锦歌微笑如常:“好啊,你想杀就杀吧,但你的秘密,也要随着我的死亡而昭告天下了。”事到如今,锦歌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这位北堂家大少爷所说的秘密,与自己所想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

“呵……”男人咬牙切齿:“你当我不敢么?”

“你敢,你自然敢,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锦歌抬眼朝逼仄的屋顶看了看:“但你现在,的确不敢杀我,原因有两点,一是你杀了我之后,你的秘密会被人曝光,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这么做,二嘛,这里是皇宫,到处都布有守卫,你可是北堂世家的大公子,难道会不知道,越是权力集中之地,肮脏的东西就越多。皇帝,大臣,皇子,包括后宫的嫔妃,哪一个没有自己的眼线,你该不会以为,这里真的只有你我二人吧?”

话到此处,男人这才收起狠戾,脸上满是紧张与不甘,“北堂锦歌,莞妹说的没错,你果真是我们最大的隐患,一根不得不除的心头刺。”

呵,北堂菀竟然给了自己这么高的评价,真是难得……等等,这里面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你们别来惹我就行。”

“话虽好听,但谁又能知道,你不会出尔反尔呢?”男人捏紧了双拳,看她的眼神,依旧杀意腾腾:“万一你将我与菀妹私会云雨之事捅了出来,我与菀妹,岂非都要身败名裂?届时还不是便宜了你和北堂胤炎!”

锦歌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本以为北堂菀的身子定是叫楚凌风这个花花公子给占了去,却没想到,堂堂北堂家主的女儿,竟然与自己的兄长私通!这……确实比与丫鬟私通要严重百倍!

心中虽震惊难抑,面上却丝毫不显:“你放心,我在北堂家是什么地位,你又不是不清楚,就算我说出来了,只怕也没人会信。”

“他们或许不会信,但我的身份……”始终不放心,男人想了想,忽地邪气一笑,抬手抚上锦歌的脸颊,“以前不觉得,如今方才发觉,锦堂妹竟是肌肤赛雪,娇媚动人,实在令人怜爱……”

锦歌浑身一抖,只觉得此刻的惊恐,甚至比濒临死亡时还要强烈,她一把挥开对方的手,冷声道:“请堂哥自重,菀妹如何作为,我不加评判,但我可不想做这荒谬悖逆之事!”

男人笑得越发阴翳:“锦堂妹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爹的亲生子,又哪里来的悖逆之说?”他靠了过来:“不如就从了我,我以后定会好好待你。”

乖乖,不得了啊,一下子捅出了两个大秘密,这位北堂家的大少爷,竟然不是北堂显的亲生儿子!那……那就是说,他是二夫人与其他男人私通所生?这么说来,他与北堂菀,包括自己,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就算如此,那也是名义上的兄妹,他们怎么可以……不行不行,脑袋太乱了!

“怎么样?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其实我觉得,你比菀妹要漂亮多了……”男人身躯高大,锦歌与之相比,就像被秃鹫摁在爪下无法逃脱的娇小黄雀。

这男人八成是魔怔了吧?他是从哪里看出自己会对他心生爱慕的?楚凌风那花花公子起码还有个赏心悦目的优点,这男人却让人看着就心生厌恶。

她一把推开他:“我胃口太刁,看不上你这类的。”

男人再次将她扯了回来,一把钳住她下巴:“看不上我这类?你该不会真想去做楚凌风那家伙的侧室吧?”

锦歌脊背笔挺,轻轻嗤了一声,“我说了,我胃口刁,这世上唯一能入我眼的……”也许是脑子抽筋了,她竟然说:“只有奕铉。”

“哈,奕铉?”男人大笑,“锦堂妹,我到底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狂呢?”

“她不是傻,也不是狂,是有眼光。”一个醇厚沉润的声音,自两人身后的巷口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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