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此喜欢非彼喜欢

2017-06-16 作者: 纯夏之尘
第72章 此喜欢非彼喜欢

不知道自己这种惶惶不安的情绪是为什么,找不到宣泄口,所以希望能从少昊那里得到一丝安慰,生气的同时,也明白这种想法是多么不可取。

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不快,放下碗筷,少昊拍了拍身旁的座椅:“过来。”

这霸道强硬的口吻,怎么跟奕铉那么像,锦歌赌气不理会他,少昊见状只得起身,自己坐到她身旁去:“不就是要搬离这里到另一个地方去吗?又不是不能再见面,有什么好难过的。”

谁难过了,她只是觉得搬离这里后,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会很寂寞而已。

“你之前也说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少有些不方便,你搬到弥秋之境去住,不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么?再说,那里常年安静,无人打搅,就算有人嫉妒于你,也不敢去奕铉的地盘上闹事,这便给了你安心研究铸造的好环境,更重要的是,碍于奕铉的面子,不管你在铸造上遇到什么麻烦,都会有人助你解决。细细想来,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对呀,这一系列的好处,之前怎么没想到?听少昊这么一说,锦歌也觉得搬到弥秋之境去是件好事了。

果然遇到困难,还得来找少昊,但凡不是捅破天的大事,他都能为她处理得当,简直就是居家必备之好帮手。

如此说起来,搬去与奕铉做邻居最最不妙的缺点,就是不能带少昊一同前去。

她现在已经不抱让他变石头的希望了,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已经探讨了不下百次,每次都是在锦歌的妥协下结束。

这家伙,当了那么久的石头也没见他有何怨言,只是让他再变回去一次,他就推三阻四,好像要他命一样难受。

算了,无法实现的事情,她也懒得多想,不管他变不变石头,他都是不能与自己一同前去的,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与奕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早知如此,她一定有多远躲多远了。

估摸着一个时辰的时限差不多已经要到了,锦歌将提前收拾好的包袱拎起,打算出门,临出门前,她很是不放心地看了眼坐在桌边一副懒散模样的少昊:“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少昊一动不动,只将目光斜了过来,才一张口,锦歌就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这是你的隐私,我不问了。”

少昊笑了一下,“我都打算告诉你了,但你既然不问了,那便算了吧。”

锦歌一噎,少昊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你做什么我不管你,只要别牵连到我就可以。”她拉开门,望着远处树下斑驳的日影:“我会托冷先生帮我照看你的,有什么事,你直接找冷先生就可以了。记住,不许惹麻烦。”

身后良久没有回应,锦歌不耐回身,却差点撞到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少昊。

他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带着关切:“别担心,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担心?她有吗?

有。他看她的眼神如此说着。

“少昊,我……”虽然嘴硬,但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确是在害怕着什么,但到底害怕什么,她却不明白,也想不通,甚至有的时候,根本不敢去想。

“没事的。”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男子掌心温暖,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心底的那些惶恐不安,似乎也在他轻柔的安慰下慢慢消散:“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不要多想,没得给自己多添烦恼,相信我,不管任何困难,都会过去的,你只要好好在奕铉身边待着,乖乖听话,不要忤逆他,一起就都会顺利的。”

等等?什么叫好好在奕铉身边待着,乖乖听话,还不要忤逆他?怎么感觉少昊像是在给奕铉当说客啊!

“少昊,奕铉给你什么好处了?”这么卖力地替他规劝,难不成已经被他收买了?

“想什么呢,我是为了你好。”他收回手,半靠在门框上,再次变回了之前的散漫模样,“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就一定要懂得自保之道,与大人物打交道向来危险,更何况你要面对的,是东洲最有权势的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你自己不怕,总该为你身边的人着想吧?尤其是你那个愣头青一样的哥哥。”

“你少说我哥的坏话!”锦歌狠狠剜他一眼。

他不以为意:“我说的不是坏话,是实话。人微言轻就要有人微言轻的觉悟,妄想以小抗大,以弱对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想要和奕铉对着干,等你什么时候能和他平起平坐时再说吧。”

他这番话听着可真讨厌啊,但锦歌却又无言以对。

有时候,实话比坏话还要难听。

“去吧,白管家已经在外面等你了。”少昊朝门外努努嘴。

锦歌转身,果然看到白从正站在远处那一片斑驳树荫下,面朝她的方向,做着无声的催促。

于是连忙拎着包袱,朝白管家所在的方位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记住,不许给我惹麻烦。”

少昊懒懒丢了句“知道了”,接着反手将门关上。

跟着白管家来到弥秋之境,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踏足这里,上回来只在外围停留了一阵,里面的情形,是半点也没瞧见。

在这座岛上住的久了,对于美景早已免疫,但自打进入这弥秋之境,她心底的赞叹就没有停止过。

天高云淡,层林尽染,一眼望去,是看不到头的美丽林梢。火红色的枫叶,就像连绵不绝的火烧云,日光穿透其中,光彩琉璃,置身于其中,仿若人间幻境。

稍行一段,便见青山隐隐,绿水迢迢,蕴含万般萧瑟,亦有万般缠绵。

当真是美不胜收,蹁跹壮秀。

这番景象,倒是与那人气质相辅相成,唯有这曼妙又高华的地方,方可配得上那人的风采吧。

远处有座二层殿宇,房屋的檐角十分独特,似一把琉璃勾玉,隐有流纹,似云似雾,不甚真切。

殿宇与她此刻所在之地,仅隔着一条盘桓延廊,她刚想询问殿宇的用途时,白管家就一副严肃表情对她道:“那殿宇便是奕铉大人所居玄云宫了,以延廊为界限,你万万不可过界,除非大人亲口传召,否则,过界者死。”

锦歌觉得白管家给自己的叮嘱根本就是多余,她才不会吃饱了没事做跑去玄云宫找晦气,她和奕铉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就是再好奇,她也不会主动迈过那条线的。

白管家带她来的地方叫做锦心阁,穿过一丈多高的扇形拱门,一座漂亮的小四合院呈现在眼前,院内没什么花草,梧桐倒是很多,地下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特别绵软。

对于这个住处,锦歌还是挺满意的,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他竟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很喜欢那些绚烂花草,反而喜欢枝叶简洁的高大树木。

虽然这里四季如秋,但在艳阳高照的时候,搬一把圈椅,坐在梧桐树下乘凉,还是很惬意的。

如果少昊也能陪同自己一起来就好了。

再美好的地方,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少了许多乐趣,因为快乐是需要有人来一起分享的,只属于自己的快乐,根本不叫快乐。

安顿下来后,她突然想回去看看少昊,那家伙虽然答应自己一定不会闯祸,但还是难以放心啊。

为什么她总是要担心这,担心那,之前是北堂胤炎,现在又换成少昊,难道自己天生就是操劳的命嘛?

房间的门与她离去时一般,是紧闭着的,锦歌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礼貌一回。

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屋内迟迟未有回应,锦歌以为他没听到,又加大了些手劲,可即使她把门板敲得叮咣作响,屋内始终没有丁点反应。

奇怪,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就算是睡觉,也不该睡得这么死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心头一惊,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了,直接抬腿,打算破门。

腿才刚刚抬起,门扉就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门没有关?难道他不在屋内?

推门而入,发现屋内果真空空荡荡,哪里都找不到少昊。

这家伙,走的时候明明答应她不会惹麻烦,自己这才离开了几个时辰而已,他就开始任性妄为,真是气死她了!

正准备出门寻找,冷先生突然出现在屋前,惊讶道:“锦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主子那里了吗?”

很好,看来她搬去弥秋之境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冷先生,您有看到少昊去哪里了吗?”走出屋子,锦歌随口问道。

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谁知冷先生竟然说:“哦,你说你那个远房表弟啊,我看他为人机敏聪慧,做事谨慎牢靠,就派他出去办事了,怎么?你有事要找他吗?那可不巧了,他这一去,入冬前怕是都回不来,你要是有急事,我这就想办法传信,赶紧叫他回来。”

“不,不用了。”锦歌连忙摆手,“近些日子来,我与少昊没少给先生添麻烦,既然他有能帮得上先生的,就让他去做吧,也算是我们对先生长期关照的一点回报。”

冷先生温和笑道:“哪里的话,这段时日,姑娘也帮了我不少忙,要说感谢,应该是我感谢姑娘才对。”

“先生客气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锦歌谦虚道。

“要是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情还多着呢,别把身体熬坏了。”冷先生好意劝道。

锦歌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冷先生也早点休息。”

回到锦心阁,正值月华初上。

坐在梧桐树下,遥望天边明月,锦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开始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少昊在此时被冷先生遣去办事,说是巧合,却而更像是有意为之。

冷先生是个好人,她自然不信他会对自己不利,但这件事实在过于蹊跷,据她所知,在此之前少昊和冷先生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也无从赏识一说,可就在她遵循奕铉之意离开旖春之境后,他就成了冷先生眼中机敏聪慧、办事牢靠的好帮手了。

到底为什么呢?是故意要躲着她,还是必须要躲着她?

一个结论,在脑中转来转去,却总是难以捕捉,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每当要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光时,一切就又会变得凌乱起来。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巧合这种事情虽然很难遇到,但也并非毫无可能,少昊的本事她最清楚,他那样的人要是都能被埋没了,那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无出头之日了?

冷先生是个重才的人,没准从很早之前,他就开始默默关注少昊也说不定。

总之,她还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再去想,要不然晚上又得做噩梦了。

说起噩梦……

那些一开始还混乱模糊,只是一个个残缺片段的梦境,最近越发清晰了,她甚至记得梦中都发生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

崩塌的天柱,漫天的血红,悲戚的长鸣,冰冷的双目……心口这里,好疼好疼。

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就越是害怕,希望今夜不要再做那样的噩梦了,虽然只是个梦,但就像亲身经历了一般,痛得让人发抖,让人难以忍受。

她环抱双臂,将脸埋在膝弯,等心底那莫名的恐惧渐渐平息后,才起身回房。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心底的渴望,这一夜,她确实没有再做那样的噩梦,而是一个平静安详,充满了温馨喜悦的梦境。

那是一个到处都是五彩繁花的地方,湛蓝的天空,碧绿的湖水,她轻歌曼笑,闻琴而舞,对面似有一双温润眼眸,静静凝望于她,那眸满含深情,缱绻缠绵,如岁月里的静香,开出最荼蘼的花朵,温暖了她的心底。

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眸,最难以令人忘怀的眼眸,只可惜,美丽只有一瞬,当她想将眼眸的样子深记于心时,它却随着梦境的消失,一同淹没在了一片绝望的黑暗中。

当日光划破黑夜的幕布,在大地上投射下第一缕温暖时,锦歌缓缓睁开了眼睛。

呆呆望着头顶的帷帐,她几乎要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又是梦境了。

……

确实如冷先生所说,这一天的任务十分繁重,锦歌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才总算是结束了一天的忙碌。

大概是饿得久了,对饥饿感已经适应,即便没有用午饭,锦歌也不觉得饿。

早上听冷先生说,弥秋之境这里有很多关于铸造方面的书,她向白管家请求,得到了随意翻看的允许,于是一丛铸造间离开,她就直奔书库,找了几本自己用得上的,带回房内细细研读。

正看得入迷,白管家派人传话,说是晚膳已经备好,请她移步。

虽然不怎么饿,但她不想拂了白管家的一番好意,于是将看了一半的书籍放下,跟随那个侍人前往膳厅。

一踏进膳厅她就后悔了,宽大华丽的长桌前,那一袭紫衣,威严端坐的人,不是奕铉是谁?

为什么白管家不说的清楚一些?如果她知道一起用膳的人是奕铉,打死她都不会来。

这下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从来没这么纠结过。

“杵在门口干什么?打算做树桩子?”奕铉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磨磨蹭蹭,极不情愿地走了进去,站在桌前:“我还不饿……”

“坐下。”

又是那种命令般霸道口吻,但这一次,她偏要违逆:“我说了我不饿。”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带着面具的脸也看不出喜怒,只是重复那两个字:“坐下。”

行,算你狠!

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虽然距离拉开了,但面对面的姿态让锦歌有些懊恼,“我觉得我还是……”

“听说你中午没用午膳?”话语毫不客气地被打断,奕铉对身边的侍人打了个手势,对方立刻会意,走到锦歌身边,开始殷勤有序地为她布菜。

说实话,她真的不饿,但既然已经走进了这里,在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的桌子前坐下,那不管她饿不饿,都得往嘴里塞些东西才行。

不愧是常年在富贵锦绣中生活的人,连吃个饭都那么讲究,金银瓷,大中小,碗碟筷,各不相同,吃什么用什么碗,喝什么用什么勺,都分得一清二楚,虽然很细致,但未免麻烦了些,原本吃饭是个享受,这样一来,反倒成了受罪。

锦歌只顾着看那侍女给自己夹菜换盘子了,真正吃到嘴里的根本没多少。那些盘子碗筷都精致得不得了,简直就像一件件艺术品,她差点想问问奕铉,吃饭这顿饭后,她能不能捡几样好看的碗碟带走。

大概看她吃得不尽兴,奕铉突然开口道:“都出去。”

侍人对他的命令向来是言听必从,当然,这世上很少有人不敢不听他的命令,连身为天潢贵胄的皇子们,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恭敬有礼。

侍人鱼贯而出,不一会儿就全部退了出去,偌大的膳厅,此刻只剩奕铉与锦歌二人。

之前觉得吃个饭也被伺候,实在别扭,现在却觉得,这么大的房间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锦歌决定,既然是来吃饭的,那就好好吃饭,其他一律无视。

淡定地拿过碗筷,开始自给自足,山珍海味什么的,她其实并不是太喜欢,但偶尔食之还是很不错的,像那驼峰、鹿筋、鱼翅、熊掌,平时都很难吃到,价钱贵不说,分量又很少,现在倒是可以大快朵颐,不用担心荷包问题。

唉,如果少昊也在那就好了,这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肯定能让他吃个痛快。

“不用急,吃不完你可以带些回去。”奕铉见她只顾埋头苦吃,不由得出声道。

她噎了噎,是真的被饭食噎了喉咙,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劲来:“不……不用了,我其实已经吃饱了。”原本就不饿,吃的这么勤快,完全就是为了避免尴尬。

“没关系,你我之间,无需客气。”

客气?客气你个头啊!也不知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跟他客气的!

顺手拿过一旁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油汪汪的嘴,锦歌看向对面:“多谢款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对面的人既没有说不可,也没说可以,只静静看着她,在她起身又不由自主跌坐回去后,才发出低低的调笑声:“怎么?不愿意走么?原来你这么迷恋我,看到我连路都走不动了。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留下来好了。”

锦歌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又被他给耍了,这椅子上有强大的法力,她就算再想离开,无奈身体不听使唤,又能如何?

“大人位高权重,想要锦歌做什么,只需一句话,何必用这种可笑的手段来戏耍我?”她敛起心头怒火,平静地看着他;“只怕大人的那位故人,也很讨厌这样的您呢。”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瞬间落寞的心情,依附于椅子上的法力瞬间消失,她重新获得了自由,但她却没有立刻起身离去。

“你……讨厌我?”他问得小心翼翼,似乎只要她说句是,他就会难过非常。

锦歌不是那种烂发同情心的人,但此刻却也不由的心软:“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当玩物一样耍弄,我之前便说了,我愿意留大人身边,但仅是留在,我有我的自由,有我的自尊,还望大人能够体谅一二,这样的话,或许……或许我就会喜欢大人了。”

“喜……欢?”他声音带着莫名笑意。

锦歌脸一红,此喜欢非彼喜欢,他明明知晓,何必故意歪曲?“只是不讨厌的那种喜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又何必特意解释?”

“你明白是你的事,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如更漏声声,点点入心,他不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突然问了个让锦歌暗暗心惊的事情:“你最近,是否常被噩梦缠身?”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神色不济,气血虚浮,眉宇间隐有烦忧,可联想最近,你并无烦恼忧心之事,由此可猜,令你不得安宁之事,必定出在梦境当中。”奕铉娓娓道来。

锦歌听得呆住,这人是有读心术不成,竟然一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再者,太过于沉迷一件事,往往都会走火入魔。”于她心惊之时,他又缓声补充一句。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