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穷奇破印

2017-06-16 作者: 纯夏之尘
第78章 穷奇破印

所谓英雄,只是自欺欺人的一种手段罢了,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

看着楚凌风颓丧无比的表情,锦歌觉得好笑,堂堂男子汉,做什么总是悲秋伤怀的模样,她自己保护自己,只是不想成为他人的负担,在遇到危机的时刻,可以给别人多一分的存活机会而已,目的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

“这下你可以回去了吧?”

闻言,楚凌风更是纠结了,以前还能用保护她的名义来接近她,现在呢?他连唯一的理由都没有了,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这辈子没真正喜欢过谁,以往的那些情情爱爱,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连他都自己没有入戏,又谈何感情,谈何不舍,谈何失落?

此刻这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怅然之感,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

他看着锦歌,女子面容明媚安详,既没有要驱赶他的意思,也没有不耐烦的感觉,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无声地诉说着,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几乎连面对他的勇气也没有,想到之前种种,他不禁一阵自惭形秽,当初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的?要真说谁配不上谁,那也只能是自己配不上她。

“我……我走了,你保重。”再不甘心,再不愿意,他也只能做出这个选择。

锦歌点头:“嗯,你也小心点。”

转身,踏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那个……要是菀妹再为难你,你就来找我,我……”突然之间不知要说什么才对,我会保护你?这样的豪迈之语,他再也开不了口,一番踟蹰,他才道:“我会尽我所能,替你赶走这些麻烦。”

“……谢谢。”终是道出一声感谢,其实楚凌风也没什么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也不曾伤天害理,只是在感情上不怎么专一罢了。

楚凌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锦歌仰头看看天色,已经这样晚了啊……

不想回去,那个繁花似锦的地方,总会让她莫名感到害怕,不是害怕奕铉那个人,而是那种感觉。

虽然已经不再做噩梦,但梦中所见所闻,却清晰地留在了脑海中,成为了记忆的一部分。

这世上怕是不会有人,连自己从何而来都不知晓,而她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对自己的前程过往,她一无所知。

好似她突然间就来到了这个世上,突然间就有了这么多的烦恼。

回去吧,要是自己偷偷溜走之事被人察觉,少昊就危险了。

虽然他这个仆人不怎么尽心尽力,但作为主人,她还是要讲义气的。

此刻夜虽深,但举目而望,漫天灿红,就像无数烟火腾空而起,将黑夜的幕布燃烧殆尽。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现在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她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这段时间碰到的古怪事情还少吗?所谓习以为常便是如此吧。

按照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北风萧瑟,吹得她一阵阵打哆嗦。走到之前少昊买栗子酥的地方,隐约看到前方的灯柱下站着一个人,寒风将灯火吹得明灭不定,飘摇欲坠,但那秀挺的身形,沉静的侧脸,她却是不需要光亮,就能一眼认出。

很奇怪,这种熟悉之感,仿佛是印刻在灵魂深处一样,存在了很久很久。

“少昊!”她疾跑过去,这么冷的天,他怎么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少昊也匆忙朝她赶去,一边走一边说:“快,栗子酥还是温着,趁热吃!”

锦歌诧异地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包栗子酥,虽然已不似刚出锅时那般热腾腾,但当纸包打开,纸包内的糕点暴露在寒意渗骨的空气中,却还散发着丝丝热气,她感觉眼睛一下子被水汽模糊了,忙接过来,拿起一颗,放进口中。

栗子酥入口即化,酥脆香甜,那甜腻的味道一直从口中蔓延到心底,随即鼻子一酸,连忙转过身,假意嗔道:“你怎么这么傻,不会回去等我啊!”

他眼眸沉沉,难得没有与她争辩,只说道:“我怕你回到这里,找不到我会心急。”

一口栗子酥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真是难受。

她深吸口气,抬手抹了抹眼睫上的水雾:“傻瓜。”

“要回去吗?”

“嗯。”

“走吧。”他牵过她的手,朝着前方光亮大盛的地方走去。

锦歌没有告诉他自己为何会失踪,以及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而少昊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以及不见的这段时间她都做了什么。

两人似乎很有默契的将这件事一同给忽略了,就像是他们一同出来,一同逛街,一同玩耍,然后,现在一同回家一样。

帝江的街道都是弯弯曲曲、高低有序的,街道两旁,燃着用来照路的长明灯,虽不可与白日相比,却也不至于漆黑一片。

寒风直往领口里灌,锦歌紧了紧衣领,随意朝少昊瞥了眼,突然眼神一紧:“少昊,你衣襟上这些……”她停下脚步,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是血迹吧?”

他也垂目朝自己衣襟上看了眼,淡然道:“大概是酱汁。”

“酱汁?”锦歌不信,指尖在那片污迹上蹭了蹭:“不,这就是血迹。”她抬头看着少昊,眸光带着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难道你受伤了?”说着,就要扯他的衣领、

“没有。”他握住她的手:“你想多了。”

“是吗?真的是我想多了?少昊,不要把我当傻子,你不愿告诉我是一回事,敷衍又是另一回事,我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

他别开眼去,神色挣扎:“一定要知道的那么清楚吗?”

她依旧看着他,不言亦不语,良久,她退开一步:“好,我不问了。”

他以为她生气,开始手足无措起来:“锦歌,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她无谓道:“为什么要怪你?你不想说,我自然不会勉强,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所有心事都藏在心里,一个人逞强。”她笑着拍拍他的肩:“我可是你的主人,有义务关心你。”

见她又露出嬉笑之态,他这才放下心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尽快赶出去,一旦被人发现屋子里的那个人是假的,你和我就都有麻烦了。”

“嗯,那赶快走吧。”锦歌赞同道。

回到住处,那个幻象形成的自己还好端端在桌子前坐着,锦歌不由得大窘,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下午,那些看守她的人也不觉得奇怪吗?

见幻象解除,少昊正欲离开,锦歌突然想起什么,问:“少昊,你是怎么进来的?”

已经一只脚跨出门槛的少昊,突然身形一僵:“什么意思?”

“这里与奕铉所住的玄云宫,只隔了一条回廊。”她走到他身后:“以他的能耐,这么近的距离,若有法术发动,他必能察觉。”她再一次重复之前的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昊转过身,逆光而立:“我早就打听好了,他不在这里。”

“他不在这里?那他在那里?”

“不知道,最近城外异动之象加剧,他与另一外少祭师一同出城探查去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异动之象?不知怎地,锦歌突然想到了那半边灿红的天空:“会有危险吗?”

“你是说奕铉?”

“不,我是说我们。”

他似乎有些失望,但因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锦歌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感觉有误。

“暂时应该没有,帝江龙气减弱,这才会招来妖魔,但这些事,不是你我该考虑的。”

龙气减弱?锦歌下意识否定了这种说法,如果真是因为龙气,那皇帝昏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以前没见异动频生呢?

不过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她现在该关心的,是要怎么离开这里,怎么说服奕铉,让他重新还她自由。

本也想过趁机逃走得了,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以奕铉的强大,就算自己逃到天涯海角,也能被他找到,她可不想过一辈子胆战心惊,四处逃窜的生活。

“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天气寒冷,小心别染上风寒。”她再无芥蒂,声音轻缓地对他道。

他点点头,对她道了声晚安,便转身离去。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锦歌觉得心头很乱。

自己竟然会怀疑他?为什么会怀疑他?明明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少昊啊!可刚才那一瞬间的怀疑,却冲破了所有的信任,如一只疯狂的猛兽,肆虐狂舞,碾压了所有的情感,那些相信,那些依赖,那些相依为命,全部都成了虚空,她能想到的,感受到的,只有怀疑。

到底是怎么了,那一瞬间,只要他的回答不合她意,她就会对他拔刀相向!

那些血迹……

终究还是存了一分芥蒂,他在对她好的同时,却隐瞒了那样多的秘密。

对于一个不能与自己坦诚相待的人,又遑论什么信任?

或许,这就是问题的根结所在。怀疑,是于不信任之上萌发的黑暗种子,因为那些她不知道的秘密,她从一开始,就不信任他。

不喜欢这种被欺骗,被隐瞒的感觉,总觉得如果再一味地被蒙在鼓里,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

不管他瞒了自己什么,她总会弄清楚的。

取下身上的风氅,忽然想起这风氅是楚凌风的,怪不得刚才少昊盯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古怪,尤其是看向她身上这件风氅时,眼中闪的全是寒光,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背着他偷偷与人幽会去了似的。

哪日有机会再将这风氅还给楚凌风吧,也不知那个花花大少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真的喜欢上自己,如果哪一日自己不见了,真正的北堂锦歌魂魄归来,知道了这个消息,还不乐晕过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最圆满的结局呢。

不想了,睡觉!心事太多,人可是会变老的,所谓明日事来明日愁,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

散开发髻,正要躺下,被她放在桌子上的照妖镜突然间发出一道银色亮光,她骇了一跳,该不会这镜子也是人变得吧?要是再来一个裸体美男,她可真是要疯了。

连忙从床上爬起,还未走到桌旁,镜子就突然发出一声碎裂声,然后她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发,肤色青白,没有眼白的女鬼从镜子里爬了出来!

不是吧!

这与上回也相差太大了吧,好歹少昊姿容绝艳,怎么也比这女鬼赏心悦目。她收回刚才的话,与其看着女鬼,还不如看裸体美男!

不行,得赶紧去找少昊捉鬼!她对鬼怪这种东西,完全不知该怎么应付。

“小丫头,想走?”女鬼手臂骤然变长,在她腰上一缠,便给扯了回去。

锦歌看着缠在自己腰上的青白手臂,突然觉得,学好法术还是很有必要的。

“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害死你的人去,找我做什么!”锦歌挣扎,可她越挣扎,那手臂就缠得越紧。

“小丫头,你在说什么?”女鬼终于现出了全貌,竟然是一个人头鸟身的怪物,“你难道以为我是鬼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鬼?那你是什么?”听她说自己不是鬼,锦歌稍稍松了口气。

“没见识的小丫头,竟然连魔鹫都不知道。”

魔鹫?什么东西?能吃吗?

“你想如何?”管她是什么,只要别伤害到自己就行。

“我想如何?”魔鹫松开缠住她的手臂,身后的翅膀轻轻扇动了两下,锦歌这才算看清楚,那突然变长的爪子,竟然位于她的背部,就像两只触角:“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五百年!今日,我终于有幸可以摆脱桎梏,重获自由!你问我想做什么?这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心怀怒恨,若非当年大意,总怎会被人封印于镜中,困在那一方天地!明明拥有掌控人心的力量,却仍是被骗得体无完肤!那个男人,我一定要找到他,抽他的筋,剥他的皮,让他生不如死!”

虽然这魔鹫说的颠三倒四,千语不搭后调,但锦歌大概还是听明白了。无非是她五百年前被人骗了感情,她现在一心想找那人报仇,锦歌最快,说了句:“恐怕你的心愿无法达成,人类寿数短暂,你说的那个男人早就死了。”

魔鹫一怔,像是丢了魂一般。

五百年的执着,在瞬间就烟消云散,这种感觉,恐怕比当初被封印时还要痛苦百倍吧。

“死了?”魔鹫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以至于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看起来更加恐怖了:“怎么会?怎么会?”

如果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正常人,锦歌或许还会生出些许同情,但眼前这位的外形,实在令人不堪恭维,她的同情心还不至于泛滥至此。

“哈哈,哈哈哈哈……”魔鹫突然大笑起来,那声音震得耳膜生疼:“死了?死得好!他再能言善辩,再道貌岸然,再刚正不阿,终究也只有短短百年寿数,而我,却是不死不灭,与天同寿!臭男人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温热鲜血给予的激情,杀戮,才是我活在世上的唯一快乐!他能阻止我五百年,能阻止我一辈子吗?哈哈哈,现在我重获自由了,我还是会杀戮,会饮血,会让这天地陷入人间地狱!”她猛地止了笑,黑幽幽的眼睛望向锦歌,伸出舌来舔了舔唇角,眼睛迅速由黑变红:“我血练重获自由的第一个生祭,就由你开始!”

人头鸟身的魔鹫,如一道闪电,朝锦歌扑了过来,速度快的让人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这样强大的力量,远远不是什么黑浊螳螂,亦或是凶噬可以比拟的。

她顿时觉得头顶一块巨石压了下来,整个人连气都喘不上来,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几乎是眨眼的瞬间,魔鹫朝她扑来,又被一股力量反弹回去,不亲身经历,怕是会以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锦歌心有余悸,手握神火飞鸦,就怕她会再次袭击自己,一刻也不肯放松。

而那魔鹫,却惊骇无比地看着她,之前那一扑,若非她反应快,估计早就被打成一团魔灵了。

“你……你究竟是谁?与魔主大人有何关系?!”

“什么魔主大人,我不认识!”锦歌飞快在脑中计算,如果自己这时出声喊人,有多少几率可以得救。

“不,不,你身上有魔主大人的气息……”说着,魔鹫还真凑上来,在她身上嗅了嗅:“这个味道,太奇怪了……”

味道?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可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味道,就算是腊月寒冬,她也坚持每天沐浴的。

“这里是帝江,能人异士辈出,你行事最好低调些,小心再被人封印。”为今之计,她也只能用言语来恐慌这个不知什么来头的魔鹫了。

“封印?”魔鹫不屑大笑:“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将我封印?当初要不是我误信那臭男人的谎话,中了七星伏魔阵,又身怀重伤,又怎会落个被封印的下场?这里虽清气旺盛,但我堂堂地魔,又岂会惧怕这人间清气?”她再次靠近锦歌,却没有如之前那般出手偷袭,而是以双眼织出一个幻境,锦歌暗道不妙,却已经晚了,眼前一片血红后,便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刚才那魔鹫都亲口说了,自己拥有控制人心的力量,可她却没有提前防备,真是失算。

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却发现早已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周围的景色很熟悉,这不是之前才与少昊一同走过的老街吗?

这魔鹫带自己到这里来做什么?

“上古魔兽穷奇就要破剑而出了,届时,天下再也无人可以阻挡我们。”身边传来魔鹫的声音,不过此刻她并非是之前那副可怕样貌,而是变作了少女娇俏动人的形态。

不过再娇俏动人,也掩盖不了她是怪物的事实。

说实话,这还是锦歌第一次与真正的魔类近距离接触,像凶噬那样的魔兽,充其量只是魔界的低等生物罢了,就相当于人间的鸡鸭鱼虫,是可以随便猎杀的。

否则,它们何必放弃自己的家乡,来到人界定居。

“你想要称霸三界,也不用连带着把我拐走吧?”锦歌尽可能轻松地说着,但心里却是沉重无比。

穷奇。

虹渊。

似乎有什么事,在冥冥之中被联系在了一起,而构成这联系的其中一个环节,就有自己。

若非因为她,穷奇也不会获得挣脱封印,破剑而出。

总感觉,这一切都是她惹出来的祸。

“万年前的那场神魔之战,我尚还年幼,对期间的惨烈并无印象,但只听长辈的诉说,便也能感觉到其中的精心动魄。”魔鹫忽然笑了一下,“你能想象吗?堂堂魔界之主,那种只可仰望的存在,竟然也与我一般,听信谗言,错付感情,被那天界的臭男人给杀了!临死的时候,她都不肯相信,那个男人会背叛她,但事实就是事实,再不信又能如何?她只得将自己的魔灵分出一些,用以维持魔界不坠不衰,这万年来,没有她的魔界,根本就是一座死城,魔族之人不敢踏出魔界半步,否则定会招来杀身之祸,甚至连那些下等妖类,也可随意欺辱。”她看向锦歌,魔族天生便对强者心怀畏惧,这种臣服是与生俱来的,是一种天赋,她断然不会错认:“我不知你是什么来头,也不知你与魔主有何关系,但我总会查清楚的,连穷奇都已经苏醒,魔主大人归来之日,又怎会远呢?”

锦歌只觉得荒唐,这魔鹫一定是被封印得太久了,感官系统出了偏差,她是女娲后人,哪里跟难魔主有半点关系。

万年前,自己只怕连魂魄都还没有,只能靠吸取日月精华,在女娲石中拼命寻找自己的存在。

不知不觉,天色越来越亮,却是被那诡异的红光照亮,整个天地,都被染成一片血红。

魔鹫脸上顿现喜色,连声音都带着轻微的颤动,“穷奇破印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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