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青春”赌明天

2018-04-15 作者: 杨守松
我拿“青春”赌明天

青春版《牡丹亭》好处就是把昆曲带到大学里,特别是带到世界大学里去……在国外推了一圈,又“出口转内销”,到咱们的大学里去推广……起到了推波助澜和普及的作用。Www.Pinwenba.Com 吧

——廖奔

关于青春版《牡丹亭》,白先勇“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使“昆曲年轻化”,从演员到舞美等,整个审美都要年轻化。本子要年轻化,演员年轻化,观众也要年轻化,只有这样,昆曲才有希望,才有生命力。

——汪世瑜白先勇化缘两千万

蔡少华很为难,后来说,要不这样吧,苏州昆剧院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下做一方,白先勇作为海外投资的一方,叫做合作投资。

文广局副局长成从武出面,把这个意思传递出去,意在争取方方面面的支持。

昆曲故乡最早表现了它的诚意:市委书记一句话,四十万服装费用就解决了。

尽管,这才是零头的零头,但它却是宝贵的第一笔资金。

白先勇说,我这个人为你们做事情,没有收你们一分钱,我也不为赚钱,你们投钱都要我来,怎么……?

下面的话应该是:要是我只管做事,你们弄钱就好了。

说归说,白先勇始终在奔走呼唤,利用他的人脉四处化缘。

有朋友对我说,白先勇有乃父的影响,没有子嗣的牵挂,人们觉得给他钱会用得很干净。

《牡丹亭》的制作,百分之八十的制作费用是白先勇化缘来的,第一阶段整个投入就是两千万!

四个月“魔鬼训练”

这样就开始了正规的训练,魔鬼式的训练。

四个月下来,大家有一个目标了。在这个过程中,演员很辛苦,汪世瑜和张继青更辛苦——要从唱念、身段、基本功、修养等方面进行综合考虑和专业上的培训。

这么一弄,社会上反响来了:苏昆到底在做什么?这些训练有没有效?

汪世瑜及时提出,要跟外界接触,要宣传。白先勇很懂中国国情,向主创人员汇报,向社会报告,请老师,像钱璎、顾笃璜,包括曲家,都请他们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发现年轻人基本功多长了一截。

四个月以后,就正式开始商议怎么排练了。

首先是文本,怎么做?有各种各样的《牡丹亭》的演出版本,其中就有古兆申的。白先勇集各家之长,请华玮、张淑香、辛意云等人,进行剧本的团队创作。

2003年9月27日,在苏州举行了“两岸三地合作打造“青春版《牡丹亭》”签约仪式。

“青春版”和“杜丽娘”

为什么提“青春版”?

白先勇作为功力深厚的作家,对男欢女爱理解得十分透彻。他是大聪明大智慧。他知道年轻人喜欢什么,更知道市场需要什么。也为这,从名称考虑到演员选秀,都体现了他让昆曲走向青年、走向市场的良苦用心。

《牡丹亭》都在演,我们这个怎么说?一样叫《牡丹亭》,不仅雷同,也没有“亮点”,没有惊艳。如果把“牡丹亭”三个字拿了,无论什么名字都缺乏它固有的号召力。

不知谁,提到了“青春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白先勇说,对,就叫“青春版《牡丹亭》”。

“青春版”内涵的挖掘和理解,是在制作的过程中逐步明确丰富的。

演员的选拔,到开排之前的训练,都没有宣布,到最后正式排了,才明确。

柳梦梅非俞玖林莫属,杜丽娘呢?

有三个演员一起参加训练,可以说,各有所长,谁都可以把杜丽娘演好。

白先勇要让年轻人喜欢昆曲,他希望年轻人追星,追昆曲之星,所以,他心目中的杜丽娘一定是外形最为靓丽的。

沈丰英胜出。

接着,白先勇提出,演员要正式拜师。

这对汪世瑜和张继青来说,都是勉为其难的事情。“开始死也不肯!”他们教过很多学生,但从来没有按照旧时规矩收过徒弟啊。

张继青说,当年南京大学校长匡亚明也多次当面说过,要她收徒弟,她也支吾着过去了。如今已经退休多年,怎么反要收徒弟了?可是白先勇寸步不让,坚持要拜,一定要拜,而且一定要按照传统的规矩,举行隆重的拜师仪式!

这样,汪世瑜和张继青、蔡正仁,同时在苏州兰韵剧场举行了收徒仪式。蔡正仁收周雪峰,汪世瑜收俞玖林,张继青则接受了顾卫英、沈丰英、陶红珍的三跪九叩大礼。

改造身体,净化灵魂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幸运之神降临了,幸福之门还要自己去打开。

汪世瑜说,台上一分钟,台下三年功。生活在社会,首先要贡献,才会被承认。艺术也是,要花工夫,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才会出彩。你要成为一个受人赞扬的人,不苦练是达不到的。尤其是我们这一行,要改造你的身体,器官,关节,都要改造,俞玖林以前有点“扣”(含胸),要拉,拉直,他说肌肉在撕裂,是魔鬼训练。人踩在背上,拉胸!因为舞台上要挺,所以必定要吃苦。

这一行本来就是苦的,要有准备,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侯少奎练功,一天出几身汗?!不能投机取巧,来不得半点虚假。排戏是靠“磨”出来的。“惊艳”只是一刹那,要枯燥地练几十遍,上百遍,重复劳动,加上老师一代一代传的教的,是上千上万遍了!这才有舞台上的光彩。

所谓“魔鬼式训练”,虽然不至于像侯少奎说的那样“练功就如上刑罚”,但也是伤筋动骨费精耗神的“准刑罚”。

汗水已经不咸,疼痛已经麻木。

最要命的是累!

俞玖林说,练功结束只要碰到诸如椅子那样的对象,立刻就能沉沉睡去……

“空场”的台湾首场演出

几次和俞玖林说,带你的老师(白先勇)到巴城(在昆山市)来看看。青春版《牡丹亭》刚刚开始策划的时候,白先勇就来过巴城,我们一起在阳澄湖畔的船上吃螃蟹。巴城是昆曲的发祥地,巴城也是你和老师的“福地”。现在“青春”满世界,“牡丹”香天下。你是巴城人,又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应该请你的老师来看看啊!

2009年12月2号,俞玖林和白先勇、张继青,还有苏州昆剧院的艺术家一行十余人来了。巴城的领导热情安排,接待得很周到。看得出,白先勇的心情比较放松,煮酒论蟹,妙语不断,只是,津津乐道说得最多的依然是青春版《牡丹亭》,其中,2004年在台湾的首场演出,尤其令人唏嘘,印象深刻。

第一场演出,宣传非常厉害,广告铺天盖地。可是演出效果会如何,谁都没有底。生死皆在这一场的“烤”验和煎熬,使所有的演职人员都悬着心,谁都不敢怠慢。

大幕拉开时,给人的感觉是“没有一个观众”,是“空场”!没有声音。太奇特的场景。演春香的沈国芳吓得两腿哆嗦,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情紧张到何等程度。其实演出的票早卖光了。不是空场,是满座。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等候。而演出结束的那一刻,全场起立,长时间鼓掌……

直到这时,白先勇才松了口气,与同道相拥而呼:我们成功了!

演员们则傻了,傻到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场面。

之后有一场苏州大学的演出,过道里都是人!学生们对昆曲的热捧和痴迷,让白先勇萌生了之后进高校进行系列演出的念头。

做艺术家,还有距离

颇有意思的是,尽管《牡丹亭》在海内外演出获得巨大成功,在我采访沈丰英和俞玖林的老师时,他们都表现得非常谨慎,看不出因为徒弟成功而矜持自得的神态。

张继青从来不说好听的话,总是不断地批评,指点沈丰英改进这改进那。她说,你现在的位子能坐多久,要靠自己了。有那么多人在帮你,有今天是不容易的,要继续努力!

直到在北京举行第一百场演出时,张继青才对身边一起看戏的吴新雷说,以前还担心这个徒弟能不能带出来,今天看了,满意了,可以了!

汪世瑜说,俞玖林、沈丰英,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已经有了一定造诣。但成为艺术家,还有距离。还要努力,否则会被淘汰。不要认为得奖了就怎么怎么样,光想到自己,表现自己,要想到昆曲,想到你的责任,你是昆曲人,是昆曲的代表。……还没有超越前人,还在不断模仿、学习过程中,还不是俞玖林的“柳梦梅”,不是沈丰英的“杜丽娘”。在前人基础上,经过磨练,相信他们会有所突破,会更精彩。

引领昆曲功莫大焉

青春版《牡丹亭》掀起了一股青春的“白旋风”。

不在昆曲界,不是昆曲人,却偏偏做了一件昆曲事!

不在大陆,不是官员,却偏偏把两岸三地的精英捏合在了一起!

不是企业家,没有资金,也从来没有为金钱烦恼过,却偏偏做了高级乞丐,筹集2000万元,接济和保证了《牡丹亭》的成功排演。

这个具有儒将风范的文坛高手,振臂一呼,成功指挥了犹如千军万马呼啸厮杀的大战事……

昆曲走进大学校园,走进有文化的年轻人,而且范围如此之广,至少,是1949年以来的“空前”!

青春的心态,青春的活力,造就了青春的“牡丹”,造就了昆曲的“青春”!

因为《牡丹亭》,两位青年演员脱颖而出,成为引人瞩目的新秀。在北京师范大学演出,大学生感觉俞玖林的眼睛总在朝他们“放电”!沈丰英被大学生团团围住,满校园都是“我的嫡嫡亲亲的好姐姐”!

观众疯狂了,白先勇疯狂了:我们成功了!

昆曲成为了“时尚”,昆曲的“慢”,中和了流行歌曲的“快”,传统文化向时尚的通俗与流行展示了自己强大与坚韧的魅力。

白先勇功莫大焉。

这方面的宣传太多,精通造势的白先勇为此已经策划出版了十几本书……

青春版《牡丹亭》的巨大影响,已经走出了昆曲,走出了文化界,甚至走出了中国。

吴新雷老师对白先勇有过比较全面深入的访谈。很专业,非常好。

作为一个作家,我想要了解一些自己所思考的问题。

时间被昆曲“包围”着

2008年10月21日,彻夜失眠。觉得要写昆曲,但昆曲内涵太深,容量太大,如何写好,的确耗费心血,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只是,骑虎难下,上了昆曲这条“雅船”,就没有了退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上午,和苏州昆剧院的人一起,从南京乘火车到上海,直接赶到了“大可堂”。匆匆吃了午饭,就进入会堂,为下午两点半“《玉簪记》全球首演新闻发布会”做准备。没想到的是,具体负责新闻发布会的竟是以前在《文汇报》副刊部工作的肖先生,我们认识很久了,他说他和白先勇很熟,白先勇在上海的一些活动,都是他联系组织的。

白先勇非常懂得策划与包装,青春版《牡丹亭》还在大红大紫,他已经在走下一步棋子《玉簪记》了。为了《玉簪记》的影响,他同样采取了《牡丹亭》的宣传套路,先在上海召开新闻发布会。因为《玉簪记》的“琴棋书画”缘,还特地请来了古琴大师李祥霆伴奏,而他所弹的是流传至今的唐代古琴……

地方很小,记者很多。也许白先勇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白先勇被记者包围着,白先勇的时间被昆曲“包围”着。找他采访很难。我想在这样的场合,要采访到我所需要的东西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观察,只有记录。

第二天,我赶到苏州昆剧院,而白先勇早已经在这里了。他被《玉簪记》具体的事务纠缠得丝丝难解,精神和身体都在繁忙的快节奏中经受着煎熬。他面色红如火烧云,走路微微向右前方倾斜,颈椎仿佛被扭曲了一般不自在……

真有点不忍去打扰他。

苏昆红楼。会议室。

犹豫再三,还是径直闯了进去。白先勇在和主创人员开会,研讨排练和演出的具体事项。我悄悄坐下,悄悄将吴新雷老师写给他的字条给了他。他看了马上说,好啊,请吴老师来看戏!

当下我就接通了吴老师的电话,白先勇说,请吴老师来看《玉簪记》!

然后我就说采访的事,正说着,他的秘书郑女士说,白老师身体不好,你看他……忙得实在不行。她非常明确,意思不要采访了。

白先勇却说,没关系,他是吴新雷老师关照的……我们明天……下午找时间谈。

次日上午,白先勇和岳美缇、华文漪一起,在兰韵剧场看《玉簪记》的响排,李祥霆配琴。《琴挑》一折,反复了好几次,具体到是否用鼓,鼓点的轻重,反复琢磨,最后还是加了,很轻。

其间,郑女士不断地帮白先生接电话,或者是要采访,或者是请吃饭等。近午,蔡少华一行带白先生走了,古琴也随之而去。

对话白先勇

下午四点,接受采访,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再去剧场,和演员说了几句,才回到红楼小会议室。以下是访谈的内容——

杨守松(以下简称“杨”):有人说您是“唐·吉诃德”,您并不介意。这次我发现,人们都尊称您为“白老师”。而我觉得,您更像一位传教士,或者,您是以宗教般的虔诚,用唐·吉诃德的精神,在为昆曲的复兴苦苦鏖战。可以这样说吗?

白先勇(以下简称“白”):(微笑)是的。我是昆曲迷。与昆曲的缘分始自上海。九岁在那里看梅兰芳演戏,就有了一个梦。现在我就是在圆梦。《牡丹亭》的成功,给了我经验和信心。但是也累,实在是累。前年累倒了,在美国休息一年,可是牵牵挂挂的还是昆曲!牡丹开了虽好,还要继续啊!昆曲的美,就如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所以要磨,水磨腔,就靠磨,磨,磨,磨死人还要磨!

杨:在具体的运作过程中,您又是非常清醒和策略的,实际上,您是在指挥着“千军万马”,您在我的心目中,是文武双全的,是颇有乃父“战神”之风的儒将。

白:你说的也对。这是个很特殊的团队,两岸三团(浙昆的汪世瑜、江苏省昆的张继青、苏州昆剧院),不是一个团,是跨团跨省跨海的,要打破一切规范、传统,最好的戏,最好的人才,最好的演员,从设计、灯光、服装、舞美等,都是最好的。这样是要创造一个范本,昆曲审美的导向。昆曲怎么复兴,怎么传承,实行传统与现代结合,在21世纪,适应新的时代。古老的民族,古老的剧本,在新时代发挥出新的光彩。

杨:现在昆曲成为时尚了。

白:时尚有两种,一种是流行,流行过了就没有了;一种是高雅的时尚,高雅的东西,不仅会流行,还会流传下去。西方的古典音乐,也曾经时尚,流行了,也流传下来了。昆曲也是这样。

杨:昆曲列入世界非物质遗产名录,我的理解是,对于昆曲的保护、传承,应该是包括两个方面的。一方面,如顾笃璜先生那样,坚持“原汁原味”。他对青春版《牡丹亭》的个别说法我虽然不认同,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从实际情况看,对于昆曲,更需要的是像您这样,实行“活态”的传承,将昆曲“青春化”,从剧本的“年轻化”到演员、音乐、舞美,特别是观众,都要年轻化,只有这样,昆曲才不会消亡,才会永远年轻,充满活力。

白:对啊。我们一开始就有这个理念,要沟通,传统与现代沟通、交流、结合。否则就走调了。我说,一个时代,一种表演风格,同治、光绪的京剧,跟梅兰芳时代的京剧,都不一样。梅兰芳和他的祖父不一样,他是继承了,发展了,革命了。适应新时代,他才成为一代“伶王”,才会有四大名旦。

我们面对的是21世纪,要年轻人进戏院,大学生进戏院,坐下来,几个小时坐下来,几天几个晚上坐在戏院,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关键是怎么找到结合点。一切为了走向生活,走向青春的,生命的。有说什么不能动啊,原汁原味,怎么理解?是不是汤显祖的是原汁原味,乾隆时候的就不是原汁原味了?我们是传承,是现代的原汁原味,不应该是汤显祖那样的“原汁原味”,汤显祖在天有灵,也会含笑颔首的。

杨:一百年后的昆曲,也会和现在不一样。

白:对呀!戏不是演给自己看的。戏要有观众,要看结果。服务对象是观众,观众认可,就行了,成功了。

杨:青春版《牡丹亭》吴新雷老师看了五遍!那天在南京,我打电话,他又去看了。

白:吴老师见证了我的设想和实践。吴老师从一开始就看了,参与了评论。

杨:在英国演出时,著名的汉学家霍克斯也去了。

白:他是翻译《红楼梦》的嘛,他讲《红楼梦》里面有《牡丹亭》。他说:“美极了!”他是最懂的,最传统的了。

还有,海外的观众肯定了。我们带去的不仅是一出戏,是中华民族的文化。

过去说昆曲曲高和寡,现在不是“和寡”,是“曲高和众”。《牡丹亭》演了一百五十九场,超过二十万观众,60%—70%是年轻人,超过十万的大学生,空前的轰动!《牡丹亭》使年轻的观众接受昆曲、爱上昆曲了。演出结束,几百名大学生拥上去,要求签名、合影。证明《牡丹亭》的确是美的,昆曲的确是美的,昆曲是百戏之师,了不得的。

在美国、欧洲演出,面对西方表演艺术的传统,拿希腊悲剧、英国莎士比亚戏剧和意大利的歌剧比较,他们的成就的确非常高,可是我们的昆曲上演以后,他们的教授、戏剧专家,几乎都感觉非常“惊艳”:没想到中华文化这么美,没想到你们几百年前就有这么高的成就!

两方面的成功,说明我们的方向走对了,角色选对了,老师也选对了。这样几方面机缘都凑在了一起,所以我们成功了。

杨:您说,俞玖林和沈丰英是您的“两个宝贝”,为什么?您对他们的表演和表现打多少分?您会一直关注他们,“扶上马,送一程”吗?您期望他们今后走什么样的路?明星之路?学成大器?或者,昙花一现?

白(笑):因为,难得的扮相俊丽,气质、嗓子也好;人很聪明;当然光有这些还不够,还不行,最幸运的是,有最好的老师教他们。

昆曲最大问题是传承,很多大师快退休了,他们都是中华文化的瑰宝,他们一身的宝啊,我心里很急,希望能让他们的绝活永远永远活在舞台上!我一个一个说动他们,绝活要留下来,要传下去。我希望他们成大器。我相信他们会成功。我对他们说过,你们要是成了大器,一定要把昆曲传承下去。他们对我承诺了。我很高兴。

白先勇为什么能成功

一半是小说,一半是昆曲。

小说和昆曲,都是白先勇精神世界的外延。

白先勇为什么能够成功?

汤显祖伟大,《牡丹亭》伟大,昆曲伟大!

然而,偏偏是白先勇做了这样一件可以流芳百世的嘉业。

白先勇是一个无可取代的“引领者”。

首先是他的影响力与号召力,因为这,他才能将两岸三地的精英人物捏在一处,捏到成功,也因为这,才会有那么多的企业家雪中送炭。

毋庸讳言,也包括乃父在海内外的影响;

白先勇是个文化人,儒而知官、知商、知青春,内在的智慧甚至是智谋,颇有“小诸葛”当年的遗风,他是按“市场”规律来运作的;

白先勇甘做“义工”的精神及锲而不舍的毅力,非常人所能够具备。

因为爱,就好好地爱,狠狠地爱,爱到死,爱到永远!

同时,不可否认的是,中国改革开放,市场繁荣,经济上的强盛给了中国人自信的基石和力量,人们开始追寻文化的灵魂,寻找失落的精神家园,白先勇的追寻和这种时代的需求是完全契合的;

苏州为白先勇的成功做了前期的“准备”和投入,没有苏州昆剧院及其领导的理解、默许和支持,白先勇再伟大,也做不成“无米之炊”。

文化部给了白先勇以特别的关注与支持;中国的媒体,给了青春版《牡丹亭》以超乎寻常的热捧。

还有,文化精英几十年绵延不息的努力,昆曲在台湾得以“不绝如缕”,特别是90年代开始的“昆曲之旅”及后面的昆曲传习计划等等,也为青春版《牡丹亭》在台湾的轰动做了观众的准备和文化铺垫。

时势造英雄也。

谁能拯救昆曲

谁能拯救昆曲?谁拯救了昆曲?

古兆申先生有篇文章曰《联合国也救不了昆曲》,就这题目的字面意思,我认为是正确的。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昆曲列入人类口头与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录,无疑对保护和传承昆曲起到了巨大作用。只是,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前提是,中国的经济发展了,比起上世纪50年代、60年代、70年代,不知要强盛多少倍了。正是有了这样的物质基础,成为“遗产”的昆曲才有可能在如此广泛的范围内得到厚待和推广。如果是改革开放以前,在社会不稳定、基本生活都成问题的情况下,谁还有心情看昆曲?至少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效果。

所以,离开中国社会和中国经济的发展与进步,白先勇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拯救昆曲于大厦之将倾。

比较客观比较公允的说法是,只有中国政府,只有改革开放,才可以、必须也能够拯救昆曲!

毫无疑问,仅有政府的重视也还不够,或者说光有政府的资金投入还不够,还必须有昆曲人自己的不懈追求,还需要社会各界包括港、澳、台和海内外华人以及所有喜爱和懂得昆曲价值的人的关注和支持。

所有这些,“一个都不能少”!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