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张成祥到护油联防办公室任职后，从零干起，稳扎稳打，不到三年时间便干得风生水起。

他先抓了基础建设，通过市综治办和公安局协调，在石油管理局机关找了一个简易小楼，作了简单的装修，选了一个吉祥的日子，在门口挂起了“如海市综治委护油联防办公室”的大牌子，算是正式开张。

挂牌那天，他请市委政法委副书记兼综治办主任，公安局局长，油田管理局综治委副主任兼综治办主任，油田管理局公安局局长，以及市护油联防工作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出席揭牌仪式，搞得非常隆重。

由于护油办设在石油管理局，张成祥和李小叶算是在一个大院里办公。护油办举行挂牌仪式时，李小叶也曾到现场偷偷观看。回家之后，她对张成祥说，没想到你还挺能整唻，把领导们都忽悠来了。张成祥说，谁叫我们是护油办唻，不忽悠能办吗？

有了办公地点后，张成祥主要抓了整章建制工作，带领办公室一班人，建立健全了护油办工作范围和工作职责，办公室主任、副主任和各部门工作人员岗位职责，日常会议制度，管理制度等等。

在会议制度中，护油联防领导小组会议每半年召开一次，研究解决护油工作中的重大问题；每年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召开一次全市护油联防工作会议，总结工作部署任务。护油办主任会议每季度召开一次。

各项制度建立起来之后，他便思考如何开展护油工作的问题。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他知道研究工作，必须从研究工作本身的规定性和基本规律做起。他认为，所谓护油联防，根本在“防”，关键在“联”，而所谓“防”，就是预防为主，打击为辅，把工作做在前头；所谓“联”，体现的是护油办的工作特点，它是一个协调联系机构，不是一个垂直管理机构，要做好工作必须发挥联系各方、综合协调的职能，把各级领导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把各单位的作用发挥出来，一句话，就是要像当初参加工作时王支队给他讲的那样，把工作“耍”起来，把同志们“忽悠”起来。

为了突出一个“防”字，他重点抓了人防、物防和技防三个方面。人防上，他通过军分区和油田管理局，组织基干民兵开展义务护油工作。同时，在各采油厂招聘专职人员，组成护油联防巡查大队，开展流动巡查工作，在重点部位、关键场所、易发地点，建起护油房，聘用当地村民为护油队员，建立巡查责任制和承包责任制，担负起护油工作的任务。

物防上，他加大护油工作的保障力度，舍得在护油基层基础建设上投入，把油田拨付的护油经费向一线倾斜，做到70%经费用到护油一线，三年时间不仅盖起了上百座护油房，而且在油区竖起了二百多个大型护油公益广告牌。

在技防上，加大科技投入，为各县区护油办配备护油工作用车，为护油队员配发同频对讲机和BB机，在护油巡查大队必须经过的地点安置电子巡更仪器，同时与各输油管站密切配合，双方共同投资，购置了一部分输油管道电磁探测设备，从而极大地提高了护油工作的科技含量。

在具体工作开展上，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大排查大摸底活动，全面掌握工作底数和有关信息；每年联合公安、军队、工商等部门组织一次大规模的专项整治活动，集中打击针对油田的违法犯罪行为，解决护油工作中的突出问题；每年举行一次大型宣传月活动，形成浓厚氛围，组织动员吸引全社会的力量来保护石油生产和输送安全。

为了落实一个“联”字，他更是费了不少心思。首先，他主动联系各方，尤其是做到向领导常请示常汇报，有事没事就向市综治委和公安局领导那里跑，取得领导的更多支持。其次，每次召开护油工作领导小组会议，会后他都安排领导留下一起吃饭，每人发一个红包；逢年过节都以护油办的名义，慰问领导小组成员；每个月从护油经费中拿出一部分钱，为领导小组成员和县区护油干部发600元工作补贴。这一做法，让各级领导非常高兴，一位领导说，我兼任那么多领导小组组长，只有护油领导小组来实的，其他都是玩虚的。

他还认识到，仅仅做到这些，想和领导关系真正融洽起来，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只是一些工作上的关系，要想取得领导的更大支持，而且在工作中能成为好朋友，还应该有其他办法。这时候，他想起了王支队的一句话：“大海航行靠舵手，联络感情靠喝酒”，他还想起邱局长的一句名言：“干工作一定带着感情”。于是，有时没事儿的时候，他便把领导们约到一起喝酒。这样以来，酒场越来越多，和领导感情越来越深，认识的领导和朋友也越来越多，办起事情来更加如鱼得水。

时间长了他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每次请领导坐坐，总是在酒店里进行。这就带来两个问题，一个是花费太高，二是酒店里人来人往的，总会碰到熟人，而领导们又喜欢低调，怕被人看见。针对这一问题，他想了一个好办法。他在靠近海　边的一个风景优美地方选了一块荒地，到有关部门跑了手续，在那里建起了“如海市护油联防培训中心”。中心其实是一个综合性酒店，既能承接会议和培训，还能提供住宿餐饮服务，更有休闲娱乐功能。游泳池、健身室、棋牌室、乒乓球室、卡啦OK厅、桑拿室等应有尽有。

培训中心建成后，张成祥除了在这里组织正常的会议和培训之外，经常邀请有关领导和朋友前来住宿吃饭加游玩。他常常对各级领导讲，这里是“护油之家”，是咱们自己的地方。领导来就是支持，就是关心。大家一定要来，而且要经常来，不仅自己来，而且带着家人来，甚至可以带着小秘来。请放心，我们的保密工作是经得起检验的。他告诫培训中心主任，领导安排的事儿，一定要办好，公事办好，私事要比公事办得更好。由于这里服务好，设施齐全，更重要的是这里相对独立，具有一定的私密性。因此，市里、局里和油田的有关领导便经常到这里聚会。张成祥和他们的关系也便更加亲密。

如果认为张成祥只是善于搞庸俗关系，那就错了。事实上，他到护油办工作之后，一改在治安支队时的局促和限制，不仅在人际关系上如鱼得水，而且在创新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上也很有道道，干出了不少令各级领导称之为创新有为的事情。主要有三件事儿：

针对油区治安秩序混乱的问题，他制定标准和考核办法，在如海油田各油区开展创建“平安油区”活动。这在全国所有油田所在市中属于第一家。

为了促进各级领导责任的落实，他不仅建议把护油工作纳入全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年度考核，对发生重大盗油事件的实行“一票否决”，而且探索实行“油区治安责任风险管理办法”，对年度没有发生盗油事件的油区有关领导实行重奖，对发生问题的实行重罚。

为了更好地调动各级各部门各单位的护油联防积极性，他组建成立了如海市护油协会，经民政厅登记注册，以社团法人的形式开展护油工作，聘请市委政法委副书记兼任协会会长，护油办和护路协会秘书处一个机构两个牌子合署办公。这在全国也是一个创举。

这些工作的开展，使全市油田治安秩序明显好转，偷油盗油现象明显减少，市委市政府市综治委市委政法委领导都很满意，油田方面更是满意。对于油田来说，虽然他们每年拿出的护油经费也不少，甚至比被盗损失差不了多少，但是至少保证了油田生产的正常秩序，没再发生因输油管道被打孔导致原油泄漏事件。

这些工作做得差不多之后，张成祥开始带领办公室一班人总结经验。回顾开展护油工作，他总结了四句话：“护油联防重点在‘防’，关键在‘联’；成绩的取得一靠实干，二靠创新。”他让负责文字材料的综合秘书将他总结的话形成文字材料，以备宣传之用。综合秘书改了一遍又一遍，他总是不满意。最后，他说，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只要你记录下来就行。于是，他便有条有理、如数家珍地说，秘书一句一句地记。写完之后，他把材料交给市委政法委副书记兼综治办主任，请他让综治办秘书给润色加工一下。

材料修改好后，张成祥向省城各大媒体发出邀请，开展一次“如海油田护油联防百里行”采风活动。省委机关报、省电视台、省广播电台、省门户网站的记者全派来了，更重要的是他邀请到了当初写《如海油田偷油盗油现象严重》的新华社驻省分社的记者。

为了搞好这次采风活动，他专门对接待工作进行安排，对怎么来，先到哪里，后到哪里，采访什么，采访谁，怎么说，住哪里，吃哪里，吃什么，等等都考虑得既周密又细致。采风团到来之后，他亲自接待，并全程陪同，期间还请领导小组成员全部参加，为采风团接风洗尘，每次吃饭，他都频频举杯，和采风团成员喝得荡气回肠，令人肃然起敬，让记者们深深地感到，张主任不仅工作干得好，而且为人好，很热情，够哥们儿。临走，张成祥给每人一个大红包，还捎上了一些当地土特产，并亲自送行到如海与邻市的边界，一再叮嘱他们一定再来。

很快，一篇《如海油区治安新面貌》的新华社通稿发向全国各地。第二天，从中央到省各大媒体都头版头条刊登了这篇文章。********看到后，再次批示：如海油田治安管理，曾是我省一个老大难问题，近年来，如海市在市委市政府和油田管理局的领导下，健全组织，落实责任，预防为主，务实创新，走出了一条护油联防工作的新路子，使油区治安形势明显好转，工作可喜可贺，经验值得肯定。希望再接再厉，为全省经济社会发展再做更大贡献。

不久，全国护油联防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张成祥代表如海市在会上介绍了题为《加强领导，完善机制，探索护油联防工作新路子》的经验，博得了与会人员的好评。散会之后，很多与会代表专门找到张成祥，表示要到如海学习考察他们的先进经验。张成祥说，考察学习谈不上，欢迎大家前去指导，我们一定当最尊贵的客人接待。不过，要有思想准备啊，我们那里是孔孟之乡，热情好客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去了之后一定让你们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四年一度的全国综治大表彰名额举荐开始了。省综治委在给如海市下达名额时，带帽给张成祥一个“全国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先进个人”名额。省综治委的理由很充分，张成祥工作有实绩，有创新，有效果，而且有影响，新华社发通稿，********批示，这在综治系统还是第一次，这样的人不举荐，举荐谁？

张成祥填好表后，需要到公安局盖章。为此，他专门去了一趟公安局，见了邱局长，把此事向局长作了汇报。邱局长说，这是好事儿，是我们公安局的骄傲，受全国表彰，而且要立一等功，我们局从来没有过。

张成祥给邱局长点上一支香烟说：“都是您栽培的结果。这些年，没有您的关照，我绝对没这一天。当初，我参加自学考试，是您亲自签批文件，给我奖励的。参加那次座谈会，也是您亲自点的名。还有，去护油办，等等，一切的一切，没有您的厚爱和关照，我一事无成。”

“哪里啊，主要是你干的好。不过，干得好了，千万不要骄傲。”

“局长，你放心，我一定会谦虚谨慎的，像您平时教导我们那样，叫什么来着，高调做事儿，低调做人。不过，局长，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张成祥说完，两眼看着邱局长，等待他的准许。

邱局长吐了一口烟，然后说，你说吧。

张成祥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就是，那个，我去护油办好几年了，论说在那里也还不错。但是，毕竟离您有些远，干起工作来心里不是很踏实。我想能不能找机会把我调回来，我还是想在您身边干，那样一来能跟您直接学些东西，二来也好给您服好务。”

邱局长听了，当即脸就阴沉下来：“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护油办不好吗？机关好几个人盯着那个位置呢。我告诉你，年轻人，一定要有耐心，安心干工作，不要想这想那的。工作调整，那是组织和领导考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刚才这番话，理解的明白你是要求进步，不理解的以为你是跑官要官。这可不好，我最讨厌伸手向组织要官的人了。”

邱局长早已站了起来，一口气说了很多，直说得张成祥面红耳赤，很不好意思。看到邱局长不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说：“局长，您说得很对，我的想法的确有不当之处，今后一定安心在护油办工作，一切听从组织和领导的安排。”

“嗯，这就对了。组织上还对你抱有很大期望呢，好好干！”邱局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邱局长办公室出来，张成祥心里特别懊悔。懊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直接把要回来的想法告诉邱局长，让局长给他种下向组织伸手要官的印象。可是，话已出口，也没有其他挽回的好办法。只能在护油办继续等待吧。

初春三月，春暖花开。全国社会治安综合治理表彰大会在北京隆重召开。

张成祥作为先进个人代表参加了会议。会议期间，总书记和政治局常委接见了与会人员和先进代表，并与他们合影留念。

受总书记接见时，与会代表一个个激动很心情，大家都紧紧地握住总书记的手不想松开。见总书记来到跟前，张成祥也伸出了双手，他向总书记说：“我来自如海市，从事护油联防工作。”总书记握着他的手说：“好，好，护油联防很重要，辛苦了。”

从北京回到省城，张成祥和受表彰的其他同志一起，受到了省委领导的接见，并参加了专门的座谈会。

回到家里，张成祥对李小叶说：我说亲爱的，以前咱们吃饭是两个菜一个汤，现在，我立功了，是不是应该改为四个菜，一个汤。

李小叶“嗯”了一声说：哦，立功了啊？长工资吗？

张成祥回答说，好像不长。

李小叶说，不长工资，不能提高生活待遇。

当天晚上，准备温存之前，李小叶对张成祥说，你获得表彰，我怎么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儿呢？

张成祥问，为何有这种感觉？

你忘了古人说的话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还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张成祥说，嗯，有些道理。其实，当初填报举荐表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以后我注意一点就行了。

那一夜，张成祥很晚才入睡。因为他想起了盖章那天他和邱局长的谈话，特别是局长说他跑官要官的话。

张成祥很久没回家看父母了，杨素樱打了好几次电话，每次他都说工作忙，离不开。好不容易周末不加班了，他准备和李小叶一同回去，可是半路上又接到市综治委值班室电话，第十三采油公司附近部分村民因庄稼被淹问题，聚集在公司门口要讨说法，综治委领导让他迅速赶往现场，协助做好劝说化解工作，他只好调转方向。

等张成祥处理完工作回到家时，已经下午四点，李小叶早已回去。刚进家门，张成祥就发现一个问题，那棵本来长势很好的梧桐树，叶子泛黄，而且脱落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和大槐树一样？他没有进屋，而是站在树下仔细察看情况。父亲和母亲发现他回来了，都从屋里走出来。

张志善看到儿子不解的表情，阴着脸说：“不用看了，都是你娘的事儿？”

杨素樱听了，很不高兴：“你说的根本没有道理，我就不信了，这么棵大树，浇点肥皂水，就会这样？”

原来，杨素樱是一个很具有节约意识的人，每次洗菜和洗衣服用过的水，她都不舍得直接倒掉，而是倒在树坑里。张志善认为，梧桐树之所以叶子发黄，不断落叶，都是她浇肥皂水浇的，而且浇水太多，根都快烂了。他说：“好好的树，天天浇肥皂水，不死才怪呢？”

杨素樱气冲冲地说：“好，以后我再也不浇了，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张成祥看到母亲真的生气了，便打圆场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爹，你别再说了。”

后来，杨素樱再也没有废水倒在树坑里，第二年，梧桐树真的焕发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