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张成祥和李小叶结婚之后，生活一直非常温馨甜蜜，长时间处于爱情蜜月期。他们之间爱情保鲜的秘密，就在于始终没有丢弃谈恋爱时的优良传统：温存和交流。只要有空的时候，他们就搂在一起说话，卿卿我我，总不厌倦。两人在一起，似乎有一辈子也说不完的话。

实践证明，李小叶是一个善于追忆的人。她时常回忆自己与张成祥之间的点点滴滴。正是她对爱情之路的回忆和复述，让他们对爱情格外珍惜。他们之间的爱情之路，别看没有什么曲折复杂的情节，经李小叶那么一讲，居然是那么富有情趣。而每次说到张成祥的时候，李小叶总是冠以“某些人”的称呼，满含一份娇嗔和爱恋。

李小叶说，那天，某些人一个人穿着警服在大路上傻儿巴叽地往回走，正好碰到我坐车路过，让他上车捎着他，居然有些犹豫。我告诉他，汽车可没有阶级性，他才肯上来。傻不傻？当初想什么唻？

她说，当年，我第一次求某些人帮忙，给妹妹改名，某些人还真不错，屁颠屁颠地给联系，还屁颠屁颠地亲自去，估计换个别的美女，照样屁颠屁颠的。

她说，有一天，我感冒了，某些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此之前却冒充领导干部，我不给他联系，他也不主动向我汇报工作，可那天他却坐不住了，当知道我感冒之后，像丢了魂儿一样，急忙火速地赶往油田找我。

她说，某些人属于猴急性格，第一次和人家单独在一个床上，就想占人家的便宜，幸亏我态度坚决，才没让他得手。

每每听到这些，张成祥便乐得合不上嘴，有时还挠李小叶的痒痒。李小叶说得累了，张成祥便模仿李小叶的口气，也说“某些人”的故事。

张成祥说，某些人当年去找我给妹妹改名是假，想和某些人套近乎是真，很明显，目的不是很纯，想借机诱惑帅气男公安。

李小叶听了，攥起拳头就打，谁目的不纯，我看是你。谁让你天天像个榆木疙瘩，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我主动一点，还不知道我如今嫁给谁了呢，到时候，你哭鼻子也晚了。

张成祥说，某些人太缺乏自信心，非要让我天天说我爱她，而且还要写下来，说什么不写不行，不写下来心里不踏实。

李小叶说，就是嘛，女人是需要爱养活的植物，这个你不懂啊？你就是要说你爱我，而且要天天说，月月说，年年说。你要不说也可以，写，一天写一百个我爱你。

张成祥说，你还是饶了我吧。

他们甚至把两人当年干的坏事和糗事儿，都用这种方式说出来，显得格外有意思。

平时，遇到李小叶要张成祥干家务，而张成祥又暂时不想动的时候，李小叶便卡起腰说，某些人想干什么，难道把当初的誓言忘了？张成祥便赶紧起来，乖乖地去干。

张成祥和李小叶的女儿是他们结婚第四个年头出生的。

预产期到来的时候，正赶上张成祥要到北京参加会议，而且会上有他的节目：介绍护油工作的最新做法和经验，不能请假。由于担心妻子万一做剖腹手术，需要亲属签字，他把字提前签好，并按了手印走的，结果等他开会回来，女儿才肯出生。

女儿于傍晚出生，体重4.1公斤。女儿出生时，想到自己做了爸爸，有了更重的责任，一股暖洋洋的雾霭慢慢在张成祥心中升腾。那一刻，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自豪和温暖。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孩子，还有这个家。

女儿的出生，给李小叶带来无尽的欢乐，虽在月子之中，需要休养生息，然而，她却展示了一个初为人母的女性对孩子的无尽呵护和疼爱。宁可自己不吃不睡，也要全身心照顾好女儿。

按照家乡习惯，女儿应该由爷爷取名字。但是，李小叶没这样做。他通过同事，找到了一位周易起名专家，报上了女儿的生日时辰，自己和丈夫的出生年月和名字，让专家给起名字。周易起名专家根据孩子的生辰八字，以及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有无，给孩子取名为张舍凡。

张成武说，舍凡，这名字倒是很特别，也很有一些寓意，但是就是有些男性化，不是很好听。李小叶说，我喜欢这个名字，舍去平凡就是仙。这名字好，就这么定了。凡凡。李小叶在宝贝女儿的脸上使劲亲了一下。

张舍凡的出生，不高兴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爷爷张志善。

二儿子成武的孩子是个丫头，大儿子成祥的这个孩子他本希望能是个男孩。但他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如果孩子不能再生，无疑使他张家成了没有后人的人，也像亲家李世远一样，成了“绝户”。这让他无法接受。

他知道，要改变这种事实，不能指望大儿子成祥了。因为他和妻子李小叶都有公职，如果超生，必然被开除公职。倒是二儿子成武还有些希望，虽然二儿媳蓝芃也有公职，毕竟成武是个人开公司，属于个体户，一旦真的再生一个，最多罚点钱就可以解决问题。但对这个问题，他心中没谱。因为他不知道成武和蓝芃究竟有什么打算。他准备找机会开导开导成武。

女儿出生前，张成祥和李小叶曾经幻想，一定要好好教育和培养她，把她培养成最优秀的孩子。为了不让孩子输在第一起跑线上，李小叶早在怀孕期间，便对孩子实施了胎教。她让张成祥借到北京出差之际，购买了《右脑胎教宝典》，里面包含α脑波音乐、孕妇日志、光照训练以及刺激胎儿右脑思维的色形影像故事卡片、七国语言CD等12种胎教方法，她在张成祥的协助下，每一种方法都作了尝试。

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两人共同制定了一套如何教育孩子的完备计划。然而，等孩子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尤其是等到需要教育的时候，他们却发现，原来制定的所谓完备计划，不过是一套根本不能实施的“马歇尔计划”。面对孩子这个活生生的真实存在，所有教育都几乎无效。因为，在他们那里，对孩子的亲情和疼爱，远远超越系统教育的理念和信条。

慢慢地，张成祥开始改变望女成凤的想法。他向李小叶说，我们是普通人家，孩子也是平凡人家的孩子，来到世上并不肩负重大责任，我们只是对她适度引导就可以了，没必要一定要她成就什么，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

李小叶对张成祥的观点极不赞同。她说，现代社会竞争那么激烈，你光让孩子开心快乐了，等走向社会，尤其是老了，有哭鼻子的时候。李小叶说，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年轻的时候努力，等老了时享受的人；另一种是年轻时享受，玩，不努力，等老了，真正该享受的时候，却还要拼死拼活地忙活的人。你想让孩子当哪种人？

结果，张成祥说不过李小叶，李小叶也说不过张成祥。对张舍凡的教育一直处于半分裂状态。张成祥扮演红脸，李小叶扮演黑脸。有时，张成祥嫌李小叶管得太严，让孩子没有自由；而李小叶又抱怨张成祥总当老好人，对孩子太疼爱，不负责任。

这期间，张舍凡也继承了父母的“优良传统”，在她的成长之路上，制造和发生过很多有趣的故事。

张舍凡三岁左右时，李小叶给她找了个英语专业毕业的英文名字叫海伦的女同事，教她学英语。每周星期六晚上，她都要带女儿去海伦家上一个小时的英语课。一开始的时候，张舍凡对英语不感兴趣，教她东西，总是学这忘那，搞得初为人师的英语高才生海伦很是头疼。

有一次，海伦教张舍凡学苹果、香蕉和水果的发音。对苹果Apple和香蕉banana张舍凡很快就学会了，可是对水果fruit，当时能读准确，过一会儿就忘了。海伦对她说，如果你到了美国，想吃水果fruit，可是不会说，你就吃不到了。听了这话，张舍凡“噌”地一下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做了个用手拿的动作，边做边说：那，我就直接过去拿！逗得海伦哈哈大笑。

在幼儿园期间，张舍凡曾有一个和小朋友相约去公园玩耍的故事。那天一下班，张舍凡告诉张成祥：爸爸，你明天八点带我去公园。我和上官英子说好了，我们一起逛公园。上官英子是她在托儿所的好朋友，平时张舍凡经常提起她。

“说着玩的吧？真去吗？”

“当然真去！她说让她爸爸带她去，八点在门口等。”

“可是我明天单位有事。让妈妈带你去好吗？”

“妈妈说了，人家是爸爸带着去，咱家也要爸爸带着去。”

没办法，张成祥只好向单位告假。

第二天，张舍凡一早就起来了，在她的催促下，不到七点半张成祥便带着她在公园门口等上官英子。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张成祥便说，也许她家有事，不能来了，别等了吧。张舍凡说啥也不答应。张成祥问她，你知道她家电话吗？女儿摇头；你知道她家住哪里吗？女儿依然摇头。直到等到九点半，也没等到，张成祥只好领她进了公园。到了公园里，女儿还四处张望，看能不能发现上官英子，最终也没见上官英子的影子。

回来的路上，张舍凡问爸爸：说好了的，怎么不守信用呢？张成祥不好说人家是和她说着玩的，只好说可能她家有事儿，临时来不了了。

张舍凡四周岁生日那天，下班后张成祥给她买了架微型篮球比赛器作为生日礼物，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不料一进家门，她却给了张成祥一个惊喜。

当张成祥把生日礼物交给她时，她手里扬起一张稿纸对张成祥说：“爸爸，看我写的文章。”张成祥急忙放下礼物，看她的“大作”。想不到，初次写作，张舍凡写得还挺规矩。第一行顶格写着“三文”二字，显然是“散文”的别字。第二行中间写着她的名字，前面还加了个圆圈符号。正文也还不错，开头空两格，内容是：“一天，小八去上学，大小高下——”她把自己会写的字全部罗列一遍，也不管连贯不连贯。

“好吧？爸爸。”张舍凡怯生生地问张成祥。“很好！一百分！奖给你一个好东西。”张成祥把礼物拿给她，本以为她会打开看是什么，没想到她把礼物放到一边，乐滋滋地跑回书房：“我再去写文章！”在张舍凡心里，生日礼物带来的乐趣，赶不上初次写作的快意。这让张成祥根本没有想到。

张舍凡上小学二年级时，期末考试卷子发下来那天，一回到家里，就撅着嘴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当时张成祥便明白，肯定是考试惹得祸。

张成祥轻轻地敲开了她的门，发现她在掉水瓜子，于是边问：“怎么了？”

“考得不好。”张舍凡屈屈吃吃地回答。

“怎么个不好法？”

“数学只得了89分，语文99。”

张舍凡平时学习不错，对自己要求一向比较严格，一考不好，就会自责。

没想到的是，她小小年纪居然说出吓张成武一跳的话：“爸爸，你说做人怎么这么难呢？”

张成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试图给她减压，便对她说：：其实你考得已经很好了，没必要每次都考非常好，也没必要每次都得第一。89分已经很不错了，只要不考0分就行。如果你觉得上学压力大，那咱就不去上了，在家玩。”

张成祥问她：“你愿意去上学，还是愿意在家玩？”

女儿边抹眼泪边回答：“愿意上学。”

“对呀，上学有上学的乐趣，和同学在一起，多有意思埃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这次没考好，下次再来。”

好说歹说，张成祥才算把女儿从灰暗情绪中拉了出来。

没想到从此以后，张舍凡记住了张成祥在特殊情况下说的那句给她减压的话，把给她树立信心的话全丢到脑后了。

有一次，李小叶教育她好好学习时，她就小腰一卡，煞有介事地说：爸爸说了，只要不考0分就行。李小叶听了这话，一个劲地埋怨张成祥教育不得方法。

小学三年级时，课外作业上的一道题难住了张舍凡。那是一道语文阅读题，给出一篇短文，读后回答表达了什么主题，并问自己从中学到了什么？那篇短文的题目是《狐狸的分配》。

文章的大概意思是，老虎、狼和狐狸一起打猎。猎得一只鹿、一头山羊和一只兔子。老虎对狼说，你把这些猎物分分吧。狼说，你最大，你要鹿；我第二，吃山羊；狐狸最小，只好给它兔子。老虎听完，火冒三丈，一巴掌打过去，把狼的眼珠子打了出来，并说：“你这样分不公平！让狐狸重新分。”狐狸想了想说：“兔子当你的早餐，山羊当你的午餐，鹿当你的晚餐。”老虎问：“那样你们吃什么？”狐狸回答：“如果你剩下点，我们就吃；如果没剩的，我们就不吃了。”老虎听后很满意，对狐狸投去赞许的目光，并问：“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如此公平的办法？”狐狸看了看疼得咬牙咧嘴的狼说：“是从狼的眼珠子里学来的。”

张舍凡怯生生地问张成祥：“到底表达了什么思想？应该学到了什么？”张成祥问她：“你怎么想的？”张舍凡回答说：“我认为表达了老虎的贪心和狐狸的狡猾，学到了什么，应该是不能学狐狸的狡猾，可是从题目看又好像是认可狐狸。”张成祥拍了拍张舍凡的肩膀说：“你讲的有些道理，不过可能不太准确，也可能不太符合标准答案。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准，你最好是把自己的想法写上，看看老师怎么讲。”张舍凡便依爸爸的计策行事。

第二天，张舍凡放学回来张成祥问她：“老师讲那个题了吗？”张舍凡说：“老师说他也讲不太清。算了，那个题不做了。想那么多干什么，怪费脑筋的。”这让张成祥对学校的教育方式大感不解。

五一节放假，到处春意盎然，张成祥一家三口换上单衣，去新建成的野生动物园玩。路上，张成祥突发奇想地问张舍凡：“长大了，你的最大愿望是干什么？”

“随便干点什么都行。”张舍凡似乎对他的问题并不感兴趣。

张成祥感到孩子回答的不错，很符合自己的想法。可是当他追问一句的时候，女儿的回答却让他吃惊。他追问的话是：“假如让你随便选呢，你最想干什么？”

女儿挠了挠头皮说：“随便选啊？那我想当星球联合会主席。”

李小叶听了，为女儿鼓掌，好孩子，从小就是要有远大志向。

面对女儿的回答，张成祥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他想了半天，才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你现在已经当上星球联合会主席了。”张成祥郑重其事地告诉女儿。

“没有埃”女儿不解地看着他。

“你有很多琉璃球是吗？当星球联合会主席与手里有一大把琉璃球没多大差别。”

“那样的话，我就不当了。”张成祥一句话，就让女儿放弃了她的“远大志向”。

李小叶听了，抱怨道：“你呀，就不把孩子往正路上领。”

张成祥却说：“你恰恰说反了。我领的才是正路。”

进入野生动物园，大家跟着导游坐观光车游览，在食草动物区，导游小姐向大家介绍身材高大形似毛驴的岩羊。张成祥突然想起曾经从一本书上看到介绍的盘羊，于是问导游：“你们这里有盘羊吗？”

“有啊，在前面，一会儿就能看见。不过就一只。”

张舍凡睁着奇怪的大眼看着爸爸：“盘羊什么样啊？”

于是，张成祥把自己一向敬佩的盘羊的有关情况讲给大家听：

“盘羊生长在西北地区，身材很高大，估计和刚才看到的那只岩羊差不多。盘羊有个特点，太阳出来跟着太阳走，月亮出来跟着月亮走。”

“那没有太阳和月亮的时候呢？”张舍凡问。

“没有太阳和月亮的时候它就站着不动。”

“你从哪里看的？”李小叶不相信他的说法。

“从哪里看的？好像是《国家地理》杂志上。”

张成祥继续介绍关于盘羊的知识，他说，盘羊很倔强，也是最疼爱孩子的动物。“如果遇有人追赶它，它就拼命向悬崖绝壁上跑，等人靠近时，它就纵身一跳，宁可粉身碎骨，也不肯让人逮祝如果遇到带着小盘羊跑，它们就选择向两个悬崖之间的峭壁跑，到了跟前，老盘羊先跳，让小盘羊跳的时候正好借助自己的身子弹跳到对面的悬崖上，老盘羊不惜牺牲自己，掉下悬崖摔死。

“那小盘羊能跳过去吗？”张舍凡担心小盘羊被摔死。

“应该能吧。”张成祥也不敢确定。

导游小姐打断他们的谈话，指向右边：“请大家向右手边看，站在大石头上的那就是我们这里唯一的一只盘羊。”观光车司机放慢速度，大家很清楚地看到一只盘羊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那块石头虽大，但离地面很低，绝对算不上悬崖峭壁。

李小叶用胳膊碰了碰张成祥：“那它怎么不跟着太阳走呢？”张成祥一时茫然，想了半天说：“可能今天阴天吧。”

张舍凡问：“盘羊那么倔强，怎么才能逮住它啊？”

导游小姐面带微笑地回答：“现代科技这么发达，别说逮只盘羊，就是天上真的有龙，也能逮祝可以这么说吧，世上有什么猛兽，人就能逮住什么猛兽。”

“究竟怎么逮住的？”张成祥也不知道究竟怎么逮住的盘羊。

“很简单，在后面打麻醉枪。”

回来的路上，李小叶问女儿：“今天开心吗？有什么收获？回去写篇作文吧。”

张舍凡叹了口气说：“唉，我发现人是最高级的动。但是，也是最坏的动物！这个不能写进作文吧？”